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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光亮

    第二天用早饭的时候,瑞祥就看见平时白嫩可爱的阿妹双眼乌青,肿的像两个核桃,心疼不已。

    “阿妹,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忠云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大好,昨夜几乎一刻未眠,这里也没有脂粉掩饰一二。

    她故作天真道:“阿哥,我很好啊,怎么有哪里不对了吗?”

    那拉大婶看着也心疼!

    “忠云,你年岁小干不了重活,定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一下没缓过来劲头。”

    “这样吧,你今天就在家里好好歇歇,别再下田了!”

    除了这种解释,那拉婶子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她不想一个人在家,那样只怕会更加胡思乱想。

    “婶子,我不累,再说今天的活也没有多少了!”

    “你不懂,孝子不能干太多的活,要不然将来会长不大的。快坐下吃饭!”

    这一家人对自己好的没话说,忠云心里冒出一丝丝愧疚,可很快就压死了!

    “我还没有阿哥干的活多呢,阿哥都不怕我怕什么。”

    瑞祥听到这话立马反驳道:“我都是一个大人了,阿妹怎么能跟我比!”

    你也就比我大三岁,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人了!

    “阿哥大不了多少,你能干的我都能干!”

    那拉婶子见他们就要争起来了,连忙转移话题:“你们都别说了,快喝稀饭,今早的包子是香菇猪肉的,尝尝有没有老家里的鲜?”

    那包子皮色略黄,小巧玲珑,瑞祥两口就能吃掉一个。

    “哪有什么另样?都是娘做的,味道都没变过啊!”

    忠云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金人生于东北地区。

    那里地处严寒,物产极为丰富,香菇之类比别处更是鲜美。

    “这的香菇虽比不上会宁府,可有了婶子的手艺,早已弥补其中的缺憾了!”

    那拉婶子被说的眉开眼笑,可仍不改初意道:“别以为这样说我就让你去了,好好在家歇着,哪都不能去。听话!”

    瑞祥吃的满嘴是油,打了一个饱嗝站起来就走。

    “阿妹在家乖乖听话,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忠云对那“好吃的”心存膈应,立即投降,再不说出反对的话了。

    做好了家务,她到底在家没呆多久。

    到了地里忙活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三人撵回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她见那些魁梧的金兵无精打采,与曾经看到样子完全不同。

    “阿姐,这是怎么了?”

    她挤进人群中向斛准珊儿问道:“这天也不是很热啊,怎么这些勇士就成这样了?”

    她整个人都很哀颓,无力的头都不想抬了!

    “别提了,他们这是打败仗了!”

    “什么?阿姐不会弄错了吧!”

    这些金人不管是与辽人对抗,还是与大宋对抗,都鲜有败绩。

    如今的盛景真是难得一见啊!

    斛准珊儿看她一脸惊吓的样子,还以为是伤心过度,拉起她的手道:“那拉大叔家消息闭塞,你不知道也正常!这都是暂时的,你别太难过了!”

    永久的才好!忠云压下心里的狂喜,面上黯然道:“大金的军队战无不胜,怎么会打败仗呢?”

    “谁知道呢,老人们都说胜败乃是兵家常事。阿妹,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南蛮子不会得意太久的。”

    “迟早有一天,咱们的勇士会把他们通通打垮的。”

    “是啊,咱们一定会胜利的!”

    眼前这一幕在她在脑中不断冲撞着,突然一道亮光袭来。

    对了,朝廷里不是没有优秀的将领。

    只要他不死,这些金人绝对胜不了。

    百姓们也不用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了。

    对,他一定不能死!

    自己要去找他,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看忠云斗志昂扬,与她一样爱国。

    斛准珊儿打算把心底那点恩怨放下,“阿妹,就是这个样子,我们一起为他们加油!”

    “可看到他们这样,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是忍不住兴奋,漆黑的世界终于有机会迎来光明了!

    她捂住因激动震颤的面颊,不让人看出一点误会来。

    “阿妹,你是个不错的X家我给你出出气,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大宋猪,那些人太可恨了!”

    忠云畅想在喜悦中,忽听她要去打人给自己出气,忙道:“阿姐不要!”

    这人的心还是太软了!

    “为什么不要?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我家有五个南蛮子呢!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保管你心里顺当了!”

    忠云把头一撇,“我才不呢,打他们与打被关起来的畜生没什么分别,还不如去练练弓箭,长大好去投军呢!”

    她还有这等志向,实是我辈中人。

    可自己不得不告诉她现实:“女子投不了军,他们都不要咱们啊!”

    “古有花木兰投军,打起仗来丝毫不逊于男子,且比寻常之人更胜一筹,最后成为人人都敬仰的大将军。”

    “其英雄事迹千古流传,美名四方。我观珊儿阿姐英姿不凡,功夫骑射也属上等,怎么就不能投军了?”

    这些金人女子自小也是习功练箭,在后方自成一体,地位比汉女高多了。

    自己就不相信,一样是练功出身,她们愿甘于平庸。

    斛准珊儿觉得热血澎湃,心里的夙愿一直无法实现,没想到却被一个“情敌”认同,不由生出知己之感。

    她不动声色道:“阿妹,也有此意!”

    这人的定力不错!

    “看着咱们的军队败北,阿姐就不想替他们出一口气?”

    “怎么不想,但是咱们求路无门啊!”

    “咱们的年纪小,就是有门路也投不了军。

    现在勤加练习功夫,以后也能有把握些。”

    斛准珊儿有点小难过,这人不是空有美貌。

    “要说小,你比我还小两岁呢!没想到你做事说话一点都不含糊,比我可强多了!”

    忠云慧黠的笑了笑,“阿姐说错了,我也是有私心的。”

    自己想要继续讨厌她难了,“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私心?”

    “我也想投军,可我一点功夫都不会。说动了阿姐,我也好有借口向阿姐学习了!”

    “那你这丫头为何又要说出来呢?”

    “阿姐待我以诚,我要是欺骗了阿姐,心里多过意不去啊!”

    这私心让人欢喜,她详装起架子道:“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同意了,以后还得看你自己的诚意。”

    忠云立刻行拱手礼道:“多谢阿姐成全!”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诚意多多,阿姐以后自然能看见。”

    这小丫头时而可伶,时而聪慧,时而天真,时而体贴。

    自己要是个男子,也会喜欢这样的她吧!

    找到了目标,忠云的箭术飞速前进!

    手上的皮磨掉一层又一层,直到硬了,才牢牢在手心里不动弹了!

    她还跟斛准珊儿练起了摔跤!

    这天下午,两人互相扯住对方的腰带,暗自较劲。

    瑞祥在旁边看着难受,珊儿以大欺小,未免有失公允。

    “珊儿你大,让着些阿妹,别打伤了她!”

    阿克占松此刻心同瑞祥,“珊儿,你就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还是别打了!”

    听到这两人毫不掩饰的偏心,斛准珊儿心里恼极。

    朝他们没好脸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我和阿妹练身手,碍着你们什么事了?都滚一边去!”

    瑞祥见阿妹就要被摔倒了,语气有些不善:“阿妹才练多长时间啊,你也好意思比试!”

    忠云心里也是懊恼,这两人纯属来捣乱的,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阿哥、松阿哥,你们都别说了,我和阿姐不在乎输赢的!”

    只在乎技巧!

    他一片好心,阿妹怎么看不见啊?

    “前些天,我听娘说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合着都是珊儿打出来的。!”

    忠云扯她的袖子站稳住了,伸出一脚就要挡道。

    “不是的,还有早都没事了,阿哥不用担心!”

    阿克占松一听到这立马上前阻止,“什么?阿妹受伤了,不能再打了!”

    这人上个什么劲头,“松阿哥,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要输了!”

    既然阿妹喜欢,自己再劝下去只怕她就要恼自己了,“好好好,我不说了,阿妹加油!”

    瑞祥也改变了策略,“阿妹加油!”

    阿克占松这家伙太碍眼了,他想要跟自己抢阿妹,那是不可能的。

    斛准珊儿没有想到,这人摔跤只学半个夏天就这样厉害了,越发不敢掉以轻心了!

    要是输了,简直没脸见人了!

    忠云不敢用尽全力,只想从中获取更多的经验。

    所以在她体力就要耗尽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破绽,被斛准珊儿拽着一条胳膊,过肩摔到了地上。

    那两人一看担心极了,瑞祥抢先道:“阿妹你不要紧吧?”

    头顶上的天空好蓝好大啊!“我没事,阿姐太厉害了!”

    斛准珊儿也想躺在地上,可一贯的骄傲放不下来。

    “快起来,这满头大汗躺在地上再晾着了!”

    忠云有气无力道:“不行,我没力气了,再歇会!”

    你再有力气我就输了!

    “你也真是的,个子不大,力气倒不小!”

    “就是再来十个我,也不及阿姐一个人!”

    “你倒是好话不嫌烫嘴,应付你一个人都如此吃力了,还十个呢!”

    “阿姐就是谦虚!”

    阿克占松看她这样喜欢摔跤,抑制不住兴奋:“阿妹,你跟着我学,我能甩珊儿几座山,保证你会赢的。”

    这人也会摔跤,还比斛准珊儿厉害?

    “真的吗?”

    见他抢人,斛准珊儿立马不干了。

    “阿妹别信他的,他那都是些野路子,我这才是正宗的!”

    也好意思说我一个人,咱们都是一样的。

    “珊儿,你诬赖人!我的摔跤功夫是专门跟村里退伍老兵学的,有比这更正宗的吗?”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即便那样,你也不能挖我的墙角,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妹这样身手敏捷的人呢!”

    “说好了,你们都不许跟我抢啊!”

    他们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忠云心里早已激动非常。

    斛准珊儿的技术,自己学了八九不离十。

    阿克占松说他更厉害,真是让人拭目以待!

    “阿姐,你和松阿哥比试过吗?你们谁赢了?”

    “哼,谁和他比呀,那就是个大块头,还不按套路来走,我才不呢!”

    见她不屑,阿克占松当然不服。

    “珊儿,你是怕了吧!阿妹别听她的,能赢的摔跤才是好的。珊儿练的就是花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斛准珊儿恼火了!

    “阿克占松,你胡说八道!我今天非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才行,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

    她解下拴在腰间的小皮鞭,在空中划出一道脆响,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见她上当,阿克占松故意赖皮道:“你来真的啊?也行,到时候打输了,可别哭鼻子了!”

    “哼,看谁哭鼻子,你别吞了舌头,没个长短!”

    两人一言不合就对打,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忠云和瑞祥远离战场,看着他们的打斗心惊不已。

    他们都还是孩子啊,估计他们一个人就可以打倒两个大宋书生了!

    面对面来的明战,哪怕你满腹阴谋诡计也无处可用了!

    且都是只识风花雪月的读书人,难怪会败得如此涂地。

    你们曾鄙视野蛮人,如今在他们的手下生活。

    难道就没有一点觉醒吗?

    世道轮回,武力,永不可卸!

    阿克占松逼近,拽住她的鞭子问道:“你还不认输?”

    斛准珊儿她看了瑞祥一眼,倔强道:“还没有我认输的人呢,你等着瞧!”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一下就把她的鞭子抢了!

    “你还不收手?你比我多了武器都不敌,这武器不在你就更不行了!”

    要是没有瑞祥在这,自己一定要打到底。

    现在不能输的太难堪了,否则他只会更瞧不起自己!

    两人刚停下来,斛准珊儿仰脸道:“刚刚要不是与阿妹比试了一场,消耗了不少体力,我一定赢你的。”

    这人太好强了,“那咱们明天养好精神再来!”

    忠云见她心生抗拒,就道:“松阿哥与阿姐比试,也不羞!”

    阿克占松有些心虚!

    “谁、、、谁说的,我就是气她嘴硬。明明我最厉害,她就是死不承认!”

    忠云不理他,倒了一杯水走到斛准珊儿身边:“阿姐累了吧,快喝口水。”

    知道忠云向着她很高兴!

    “阿妹,咱们女子学习功夫,也只是为了防身,哪里还要跟他们似的为了出人头地啊!你也别太拼了!”

    忠云低着头,伤心道:“阿姐说的是,可我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和生病的娘,我要是不保护他们,就没有人了!”

    她放下水杯,关心道:“你爹呢?”

    “爹他、、、他死了!”

    忠云说的毫不愧疚,在尊孝重悌的时代,忤逆之子焉能存活!

    她也太可怜了,“天啊,想不到阿妹过的如此凄惨啊!”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凄惨,我能来到阿哥家,还跟着阿姐学了一些功夫,已经很幸运了!”

    阿克占松吃惊道:“怎么以前没听阿妹提起过呢?”

    要是知道她的身世是这样,就会更疼她了!

    想起伤心事,又流了一番泪。“松阿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爹去世以后,附近的人就侵占了我家的牧场,我娘不答应就、、、最后无法,娘就带着我们出来了!”

    瑞祥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身世,听一次上一次刑。

    “阿妹别哭了,以后我与你跟着阿松一起练功,长大定会给你报仇。”

    看来阿克占松的功夫真的很好!

    又把她给惹哭了,还是当着瑞祥的面,唉!

    “阿妹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跟阿姐说就是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阿克占松性子最急,怒道:“阿妹你告诉我,他们都是谁,我现在就去给你报仇!”

    一片拳拳之意,让忠云心里有了些不自在。

    “那些人都在会宁府,咱们现在都还是孩子,走不了远路的!”

    “谁说的,我家有马,自然可以的。”

    忠云擦干了眼泪,“松阿哥不要,我自己的仇我要自己报。”

    “好,那我就站在你身后,你要是累了,我替你上。”

    脱口而出的心思,阿克占松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别人了,怎么能说出来啊?

    瑞祥气的直咬牙,这人说话一点都不知避讳。

    阿妹还小,不能叫他哄了去。

    “阿松,你以为自己是谁,能一直跟着阿妹吗?”

    瑞祥这个绊脚石还在,不能气馁。“

    我不管,阿妹报仇的时候我一定要去,我要把欺负阿妹的人打得满地找牙,不敢再犯!”

    皮糙肉厚!

    自己再说,阿妹该有别的想法了!

    “用不着你,我也去!”

    “我也去要去!”

    对这样可人的小丫头也下得去手,他们都不是人。

    对于他们纯真的热情,忠云心里说不感动都是假的,可很快被抹去了!

    你们金人造的孽,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灾难不断。

    与这些灾难比,你们对我的情义都不足为道。

    注定的身份,注定的国度,就注定了敌我不能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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