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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穹楼里的白衣女子

    暮颜端着茶杯,听着黎郡王明显很不习惯的道歉,并未接话。

    她不想说什么没关系。

    那些因为她的失踪带来的麻烦和担忧是真实的,那些良渚、夕照边境的动荡也是真实的,那之后的一连串连锁反应也是真实的。

    若黎郡王真的想借此挑起战乱生灵涂炭,亦是轻而易举。毕竟,大军压境,也是真的。

    对此,黎郡王也知道。

    他过来道歉,其实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原谅,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毕竟,设身处地平心而论,若是自己必定不会原谅的,甚至,也不会如此大度地给他解毒。

    虽然……暮颜在他那里其实并不太像一个被绑架的人,倒更像是请回来的祖宗。

    他刻意忽略心中那份因着知道她终将离开而带来的不舍,那日宫宴之上,母妃执着她的手问她是哪家女儿的时候,她温柔浅笑的模样,那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错觉,令他之后的每一日都有些神情恍惚。

    会在闲暇、或者忙碌之时,偶尔回忆起那几日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个颐指气使的丫头,想起她格外挑剔的口味,想起她画的惨不忍睹的画,想起烛火中她柔软而认真的侧脸。

    就连青儿和紫儿,有时候也会对着地宫的放下发呆,明明是个囚犯,还是个特别麻烦的囚犯,却连自己的小婢女都对她依依不舍。青儿说,因为暮颜每一次都会说谢谢……

    他的脸已经彻底好了,但他还是习惯戴着面具,还是不习惯照镜子,也许这样,她存在过的痕迹就会淡一些。

    黎郡王坐了会儿就走了。到最后也没喝上一口茶。

    暮书墨心中嗤笑,就那郡王爷看着暮颜的眼神,也就是暮颜迟钝没明白,还想喝茶?没直接赶出去就不错了,觊觎他的小丫头。

    后来,月蝉和言正枫也来了。他们依旧是十指相扣,相携而来,恩爱得羡煞旁人。

    初为人妇的月蝉,梳起了发髻,装扮也是一家主母的装扮,少了几分少女清冷,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听说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在大婚第二日一早,就颁布到了丞相府,这里面,多少有些看在暮颜的面子上,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对于暮颜的离开,月蝉没有表现地太多依依不舍,常年行走大陆的女子,早已习惯了相遇和别离,早已明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虽然这一次的离别,等到再次相逢可能会很久,毕竟从此以后月蝉便显少能和以前一般无牵无挂地游走大陆了。月蝉只是拉着暮颜,絮絮叨叨事无巨细说着很多交代的话。

    俨然来自于老母亲的关怀。

    暮颜看着这样的月蝉,往日里眉宇间淡淡戾气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呈现一种格外柔软的状态,想必,她的心结终于因为言正枫得到了很好的化解。

    听说她把大长老接到了丞相府,在回门那日终究还是去拜见了自己的父亲,父女俩说了几句话,用了午膳,也就离开了,但这是冷了多年的父女真正意义上的和解。

    月家虽然没落了许多,再不复往日荣华,但是正是因为这样,少了帝王的猜忌,又因着月蝉的关系,得到了更加安稳与世无争的未来。

    盛宁太子爷似乎销声匿迹了许多天,也有说是天天在驿馆买醉夜夜笙歌,又有说是瞧上了月家的月林儿,为了哄伊人开心,天天送首饰送衣服,只是月林儿一件都没收,于是又效仿当年万品楼上巳节活动送蔷薇花,一时间,天烬都城的蔷薇花价格大涨,商人们乐呵呵地将这位太子爷画像给供奉上去了,日日三炷香从不间断。

    一盆一盆的蔷薇花摆在月府门口,摆那也不管,不浇水不管理,眼看着就要一株株凋零了,最后月林儿没办法,都搬进了月府。

    至于后来如何,却也没听说了下文,因为彼时暮颜和暮书墨等人已经踏上了回夕照的道路,对于那位借着要娶她为由,连闯两个国家的太子爷,她并没有多大兴致,对于他的最终目的,她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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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半圆形穹楼建筑屹立在高高的山顶之上。

    紫色绉纱随风飞扬,有鸟儿展开羽翅穿梭其间,似乎与之嬉戏。微风不燥,日色正好,碎金日光从四周投射而下,照亮一室黑曜石地面。

    朝南案几上,摆着一个奇怪的沙盒,盒子里白色的沙砾似乎无风自动。案几后蒲团之上,跪坐着一个白袍人,看身形似是个女子,大大的兜帽遮住了脸,看不清容颜。

    她双手合十,似在诵经。

    地面中间,是一个向下的楼梯,楼梯上,有脚步缓缓而上。上来的是个黑袍人,步履缓慢,拄着拐杖,老态龙钟的感觉,走几步咳两声,声音嘶哑而难听。

    “她回国了?”闭目诵经的女子开口问道,她也没有转身,凭着那脚步便判断了来人。她声音很是甜美,只是这会儿问出的话却带着一丝戾气和不甘。

    “是。”老者走到女子身后,垂手而立,低着头。只说了一个字,声音难听宛若生锈的锯子锯过木头,明显是被人破坏过。

    “呵!”女子闻言,嗤笑一声,“月家也不过如此。天烬以武治国,如今倒是也像个孬种了。枉费我如此大费周章地透露了手札的消息给他们。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哪里找来的这些个徒弟,竟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黑袍人没有接话。低垂着头。

    凉风微微拂过,紫色绉纱飘摇而起,拂过案几上的沙盒,沙盒里煞是好看的白色沙砾竟纹丝不动。

    有鸟扑棱着翅膀飞进来,颤颤巍巍停在了沙盒边缘,双手合十闭目的女子挥了挥右手,那低着头整理羽毛的鸟突然直直掉落在干净地倒映出人影的黑曜石地面,羽翅一抖,鲜血才缓缓沁出,死了。

    黑袍人见此,浑身一颤,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头愈发地低了,握在胸口的枯瘦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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