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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何处太平

    “沉央!”

    就在沉央正待打出元阳乾罡雷符之时,猛听一声惊呼,随即便见薛颖真飞身向蒙面人扑去,他心神陡一恍惚,下手便慢得一分。只这一耽搁,蒙面人脱困而出,一把抓住薛颖真手腕,向山下奔去,同时反手一剑劈向沉央。血影也狂吼一声,遥遥一掌打向沉央,然后拉起薛暮容飞身便走。

    四人往山下冲去,身形快愈闪电。

    薛颖真俏脸雪白,忍不棕头望向飞云崖,却见沉央并未追来,她心头一松。奔得一阵,四人已然远离紫阁山,在一块大石头上顿住身形,蒙面人看了看紫阁山方向,又回头注视薛颖真,过了一会,沉声道:“他如今的本领,已非我能敌。方才若不是你……”

    薛颖真又喜又忧,叹道:“老,老道爷,为何他会变成这般模样?”

    蒙面人皱眉道:“胎光无比凝实,神魂却游离不定,这等景象实乃异数。”

    薛颖真想了一想,问道:“是祸是福?”

    蒙面人叹了口气,道:“祸福难料。”

    薛颖真心下一紧,正要说话,薛暮容哈哈大笑起来。薛颖真眉头一皱,冷冷道:“薛护法,你不是去岭南了么,怎又在此?”

    “哈哈。”薛暮容笑道:“我若不在此,怎知堂堂天地盟圣女竟要一桃杀三士。”

    “你说甚么,颖真听不懂。”薛颖真冷声道。

    薛暮容看了一眼蒙面人,又定定看向薛颖真,说道:“你怎会听不懂,薛暮容眼不曾瞎,也非魂不附体,怎会不知你心头打算?颖真……”

    叹了口气,抓住薛颖真手腕,又道:“你且听姑母一言,这人世间的恩恩怨怨,爱爱恨恨,那不过是转眼云烟,凡夫俗子乐此不彼,我辈修道之人怎可自堕其中?”

    薛颖真道:“薛颖真并非修道之人,也请薛护法慎言。”

    薛暮容一怔,拉着薛颖真急走两步,避开了蒙面人与血影,冷声道:“倘若你不是想要一桃杀三士,怎会来此见罗公远?”

    薛颖真道:“罗公远,他当在洛阳,怎会来紫阁山?”

    “休得哄我。”薛暮容怒容满脸,转眼见薛颖真神情平淡,不为所动,她心头又是一叹,柔声道:“颖真,今夜你舍命救我,可见你仍当我是你姑母。你,你与那小子虽有婚约,且已定得六媒,但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小子与你有缘无份,你又何苦定要掂念他?如今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那人的嫡传弟子,他若堪破天人之道,你便是天地盟的盟主,你又何必定要复仇?”

    “复仇?”薛颖真凄然一笑,说道:“薛颖真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那复仇二字又谈何说起?”

    “你当真不知?”薛暮容狐疑道。

    薛颖真摇了摇头,朝蒙面人走去,边走边道:“薛护法,他恨你莫深,倘若你不想自寻死路,当离他远些为好。”说完,飞身而起,远远离去,蒙面人与血影也即随她而去。

    薛暮容嘿嘿一笑,本想离去,忽又心念一动,当即跳下大石头,走入旁边树林里,屏息敛气等了一会,果见一条黑影急射而来,落在大石头上,放眼四看,正是那黑衣蒙面人。

    ‘果然来了。’薛暮容在心头冷笑一声。

    蒙面人又侧耳听了一会,但却一无所获,便即飞身离去。薛暮容在林中又等得一阵,再无人去而复返,她心头稍微一松,正要走出树林,头顶忽然一黯,她大吃一惊,忙抬掌去迎,但却慢得一步,就听一声闷响,她被远远打飞,滚倒在草丛里,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她刚刚挺身而起,黑影一闪,又是一掌打在她肩头,打得她倒飞十丈,砸在一颗树上。这时,一个声音冷冷道:“薛暮容,若论你我之间恩怨,今夜我当取你性命,只是念在你与圣女之间那点情份,暂且饶你不死。但你若是执迷不悟,一心要害人,那就算老天爷容你,我也不容。”

    “哈哈,哈哈哈……”薛暮容躺在草丛里放声大笑:你要杀便杀,薛暮容又岂会向你摇尾乞怜?老天爷容不容得薛暮容,我是不知,但我却知,老天爷容不得你,也容不得你那名扬天下的徒儿。嘿嘿,自古正邪不两立,正便是正,邪便是邪,却不知你是正,还还是他为邪?”

    胸膛不住起伏,牵动了伤势,又喷一口血,笑道:“你折身而回,无非是怕他不敌罗公远,想去助他一臂之力,是也不是?”

    说到这里,斜眼看向黑衣蒙面人,蒙面人蒙着脸,自是瞧不出神情变幻,但眼神却越来越寒。

    薛暮容心头一颤,冷冷笑道:“当初,他羽翼未丰,却杀了阴连山得徒儿,阴连山便带着五方五阵去寻他晦气,你护徒心切,连夜赶去,将阴连山打杀了事。如今我又得罪了他,你自然要杀我。不过,你也休想薛暮容向你乞饶,薛暮容生来无愧,人当杀我,我当杀人,却不似你这般藏头缩尾,不敢现于光天化日之下,唯恐让人知道天下人人敬仰的沉央大法师的师傅竟是天地盟一魔头。

    哈哈,张崇敬,张道友,张老道爷,若说天下最可怜之人,那当是你,可惜,可惜,方才那出欺师灭祖的好戏,倒底欠得那么一丝火候。张老道爷,你说是也不是?”大笑起来。

    “你当真不怕死?”蒙面人寒声道。

    “人谁无死,只要不是神仙,都得死。可恨,可恨薛暮容看不到他欺师灭祖了,想来那定是有趣得紧,有趣得紧。”薛暮容咬牙道,眼神无比愤恨。

    蒙面人朝薛暮容走去,时将入冬,地上落叶甚厚,他身形魁梧,每走一步,地上便有一坑,眼神冷得让人毛骨悚然。薛暮容抬头看去,凛然不惧,冷笑不己。蒙面人提起掌来,正要一掌打下,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缕琴音,飘飘忽忽,若有还无。蒙面人猛然一怔,掌悬薛暮容头顶,过了一会,怅然一叹,飞身而走。

    薛暮容哈哈大笑,笑声在林中来回盘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沉央落下地来,眼看四人泼刺刺朝山下纵去,他本要去追,忽然心神一明,眼神也为之一清,当即止步,在崖上吹了一会冷风,提剑返回。掠过牌楼时,忽听一声尖呼,是沈珍珠声音,他心头一紧,加快身形,朝殿内纵去。刚一落地,便见罗公远长身而起,黑衣人倒在墙角,按着胸口,嘴角血液溢出。

    沈珍珠半躺在地,紧紧握着短剑,身旁掉着一把剑,夏侯云虎滚倒在乱石堆里,他想要爬起来,但却力有不继,挣扎了几下,反倒挣得面红耳赤,汗落如雨。

    见沉央回来,沈珍珠大喜,朝他奔去。沉央把剑一横,让她躲在自己身后。沈珍珠指着夏侯云虎道:“他,他想害我,这位老道爷救,救了我。”指了指罗公远。

    沉央冷眼向夏侯云虎看去,夏侯云虎与他目光一对,只觉背心发寒,两股打颤。沉央看了夏侯云虎几眼,冷冷道:“你是夏侯云虎?”

    夏侯云虎闻言一怔,继而挣扎起身,冷笑道:“不错,便是夏侯云虎,难道你竟识不得我么?杀兄之仇,不共戴……”不共戴天的‘天’字尚未出口,猛觉脖子上一凉,跟着便是天璇地转,仰天就倒。

    “啊!”沈珍珠掩嘴惊呼,一路北来,她虽见得沉央杀人无算,冷漠无情,但她到底是个女子,生来柔弱,连只蚂蚁也不敢踩,何况沉央这一剑又杀得突如其来,夏侯云虎倒下时,脖子上喷血如柱,难免让她心生害怕。

    “唉,寒山师弟,你输了。”

    沉央一剑杀了夏侯云虎,罗公远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离寒山走去。离寒山没了舌头,自然不能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罗公远,目中尽是怨恨。

    “天地本无理,唯道有高低。寒山师弟,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胜便是胜,败便是败。如今你败了,便当听我号令,与我一道重振师门。倘若有朝一日,你可胜我,那罗公远死在你手,也是不冤。”

    罗公远淡淡说道,转过身来,又对沉央道:“夸父畏后生,后生足可畏,沉央道友果然了得。”

    “我记得你,罗公远,你曾斩我一剑。”

    沉央微一拂袖,沈珍珠躲在他身后,猛觉一股柔和之力扑来,卷着她向后飞去,同时,沉央声音钻入她耳朵,只得一个字:‘走。’她怔了一下,远远落在断墙后面,刚刚爬起来,就见沉央与罗公远已斗作一处。

    罗公远与沉央俱是身怀大法之人,纵论天下,能与罗公远一战者,唯有金刚三藏与漠北妖道。沈珍珠本领微末不济,自是看不真切,只见一团白影与一团青影互为交缠,不时又听清啸如龙,剑吟如潮。她忧心沉央安危,自然不肯离去,紧紧拽着短剑,一瞬不瞬看着天上恶斗,只盼沉央快快得胜,然后她便带着他远走高飞,另寻一处安静太平的地方。

    在她心里,沉央虽是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但却无往不胜,这白衣老道当也不是沉央对手。

    突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把院中那株梅树斩成齑粉。“啊!”沈珍珠惊呼一声,目露痛楚,颤抖不已。这时,身旁不远处响起几声微弱痛呼,她扭头看去,只见凌盛躺在墙角,浑身是血。她握着短剑正想走过去瞧上一瞧,陡然又听一声清啸,沉央声音响起:“天地无极,乾坤剑法。”

    她惊眼看去,就见沉央站在天上,一剑斩出,浩浩荡荡,威若天神。

    她心下一喜,暗道,他要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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