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朱砂
雪青城问的不客气,但是某人却不这么觉得。
他甚至只是将她说的话当成了是关心。
“当然不会怎么样。”钧若笑得愉悦:“要是她们真的办不到,至多也不过是我帮着他们扫一下尾。再说了,我又不是死了,谁敢给他们设置障碍?”
命不要了吗?
少年得意洋洋的样子刺着雪青城的眼睛,她冷笑:“你倒是自信的很……这么自信,当初怎么还是被人给坑了?”
钧若不是没有吃过亏,甚至曾经栽过一个大跟头,只是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没有敢说罢了。
“那是不是我年少吗。”钧若不以为意:“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再说了,若是换成旁人,只怕吃了那样大的亏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可是你瞧,我岂不是还好好的。”
说的跟真的似的。
但是雪青城知道那才不会是真的。
她撇撇嘴:“涑北神宫的天定祭司四十年才出一个,你而今还没有二十岁,更不要说当初了。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们其实都不会杀了你,你是以为我不知道还是怎么样?”
“杀是不会杀的,但是不是只有这一种处罚方式不是吗?”钧若也撇嘴:“要是她们把我囚禁起来、永远只能当一个囚犯呢?”
“你也别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自己说,这种做法在雪国皇室里有没有出现过?”钧若冷笑。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必然发生过。但是钧若的情况又有不同。
“那些人大多活不了多久。”雪青城皱眉:“为了斩草除根,但凡是被囚禁的人都会在三年内被杀。可是他们不可能轻易杀了你。”
在没有一个新的祭司出现之前,不可能有人敢杀了钧若的。
“是不会,但是斩草除根的办法很多。”钧若的脸色越发冷凝:“将人的手脚都割去,只剩下身体,也是斩草除根的一种。不,被囚禁的人还有思维,甚至都算不上是‘除根’。”
雪青城面色慢慢变得苍白。
她从来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但是明康帝也会有意识的不让她接触到那些最黑暗的东西。
在她的心底,人彘只存在于书中。
那些暴君的手段有多狠,她只是知道,但是从来都不可能见到。甚至于,她身边的人也不会告诉她关于其他人心狠手辣到什么程度。
心狠手辣这个词对于她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词。
若不是钧若不可能将那些手段用到雪青城身上,明康帝和冰皇后是一定不可能让他们的宝贝女儿远离他们的。
虽然这对于雪青城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从来不会有人告诉我这些。”雪青城低落的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是现在一直有这种事情,还是他们只会对你用?”
钧若一愣。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让雪青城更加相信他,这个机会再好不过。可是他却开始犹豫。
他不愿意骗她。
不能对她说谎。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一定会影响他所有的大局。
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用到哪些残忍的手段。”钧若半晌没有说话,等了很久之后才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的身份太特殊了,所以对待我要做的事情也和旁人不一样。”
“比如说他们就可以直接杀了,但是我不可以。若是我现在落到了对手手上,起码会被折磨整整二十年才能死。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的连死都是解脱。”钧若的声音很低。
“但是其他人就可能要好很多。如果想要斩草除根,只要杀了就好了;若是不担心他会反抗,那么派人看管着也就可以了。唯有我是不一样。”
“我是一定会反抗的,他们也是知道的;但是我又不能杀,他们不会给我翻身的机会。因为会担心我的报复,也会舍不得到手的权势,所以他们一定不会轻易让我逃脱。为了这一点,他们只会折磨我,能有多狠就有多狠。”
钧若的声音本来就低,现在更是越来越低了:“不过你不用担心的,可不是说只有涑北神宫才会这样。那些明面上看上去花团锦簇的,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肮脏。”
“我知道。”雪青城眼中陡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光芒:“我知道,越是看起来干净的东西,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就越是肮脏。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父皇说,朱批用的是朱砂墨,那样殷红的颜色,不是颜料,而是血,是黎民百姓的血,但更是皇室的血。生生不息,流之不尽。”雪青城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那些人从来不敢在我面前将他们暴戾的一面展现出来,但是我知道,宫里的私刑从来都没有少过。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喜欢是她不喜欢,不代表就没有去做了。
“所以啊,其实很多事情我们都只能看着。”看着那些事情发生在他们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落里、阴暗处。
“好了,言归正传。”钧若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你刚刚问我,我为什么那么放心他们,自然是因为我废了那么多心思才打下来的江山不会轻易就丢失啊。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欺负了,岂不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雪青城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刚刚还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你,结果你倒是恢复的快。”雪青城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啊。”钧若笑的云淡风轻:“你说的是实话,我没有什么非要在意的。实情不就是像你说的那样吗?”
“只是你其实还是小看他们了。那些人,其实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欺软怕硬。”钧若笑言。
他没有说那些人无耻。因为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都是一样的。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到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非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也仅仅只是程度上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