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黍米之丹
从烈日高照到夕阳西下，傲辰已经跪了大半了。
丫头们一直在悄悄揉腿，显然是跪麻了，她们什么都没做错，不该跟自己受罚。
“快黑了，你们下山去给大家准备点吃的吧。”
“那辰哥，你呢？”
“我在这陪陪爷爷。”
“那辰哥你不要再跪了，皇甫爷爷不会生你气的。”
“嗯，我不跪了。”
琉璃乖巧的劝了傲辰几句才下山，目送她们下山的傲辰心里好不是滋味。
“辰儿，你先生会……”
春秋笔忍不住问了，可到最后却无法把不好听的话出口。
“爷爷这次不过是体悟先之气，一定没事的，就算触发活子时，爷爷修道多年，也一定能安稳渡过的。”
傲辰神色坚定的道，虽然隔着石门，可傲辰的神识还是能查探到里面的皇甫谨安然无恙，回忆着以前吸纳碧菡体内灵气的感受，如果那就是先之气，傲辰发现自己很熟悉却无法描述，完全无法描述。
傲辰背对着石门打坐，开始模仿碧菡的先胎息，自己曾经吸取过先之气，应该能比爷爷更快掌握，若是他能掌握住什么窍门，也能及时提醒爷爷。
没有什么比先之气更好的道歉礼物了。
物我两忘……
外呼吸转成内呼吸……
最后连内呼吸也都断绝……
傲辰隔绝外界的纷扰，竭力从地间中寻找先之气，按他应该很熟悉，可是事到临头却无从寻起。
是自己模仿的先胎息不正确？
还是碧菡吸收的不是先之气？
亦或自己并不具备吸收先之气的能力？可是我确实凝炼了黄金血，而且是在大量吸收碧菡体内元气之前。
先之气功效盖过世间九成九的材地宝，是所有生命最大的机缘，是可以让你突破生命层次的存在，就算是武帝想再次吸收先之气，也得能够再次进入那种玄妙境界，不是成功一次就能永无止境的吸收，顶多也就下次容易些而已。
九年炼体，五年纳气，三年合人，再到现在一只脚踏进明道，傲辰不相信自己找不到一缕先之气。
那是爷爷毕生的追求！
那是碧菡苏醒的希望！
我一定要成功！
我必须要成功！
找东西或做事都容易犯灯下黑的毛病，很多时候你需要的东西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却偏偏看不到，如今的傲辰便是如此，他一向是直接吸纳纯粹的地元气，现在要从繁杂、狂暴的地元气中寻找一缕先之气，无异于大海捞针。
“静！”
一个声音在傲辰脑海中响起，如洪钟大吕，悠长深远。
是皇甫谨的神识传音，皇甫谨虽然也未寻到先之气，但他却很确定以傲辰现在急切的心态只会让先之气离他越来越远，毕竟草还丹是他炼制的，那是一种缔造了生命本源的气息，是地间最本源的力量，它像一位隐士，远离尘嚣，远离杀戮，远离浮躁。
一，是生的最后一笔，是死的第一笔，生末、死初。
吸取先之气便需要这个一，这是最符合先混沌未开的心境，武帝是在生死之间，放下了一切才吸取到了先之气，碧菡如今的状态也是介乎与生死之间，至于傲辰时候封禁六识，那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死，心思又纯净，一路通畅无碍，更胜前两者。
世上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长大就离你越远。
傲辰重新开始，摒弃杂念，放缓呼吸，减慢心跳……心开始变得宁静，像一颗埋藏在大地深处的种子。
皇甫谨的一字指点，加上傲辰自己对碧菡先胎息的熟悉，让傲辰回到正轨。
修道者放弃修炼内功，摒弃杀伐，甚至有的为此奉道，为的只是能接近先之气一点，哪怕一点点，可是这都比不上傲辰的无漏之体，它是世上最纯净、最强横、最能容纳地元气的体质，能够碧菡的圣极元体都远远不及，这点从傲辰能够从碧菡体内吸取先之气就能看出。
心境一到，一切水到渠成，先之气仿佛是个顽皮孩子，见傲辰这个主人家不生气，面目还变的祥和，开始探头探脑的往里钻。
一切依旧平静，甚至周围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变化，毕竟傲辰从到大顺着元气积累的先之气比这多多了，充其量也就是在一万两金子上加个几百两，可这却是引爆皇甫谨这个火药库的导火索。
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崩弦之声，离先之气本就只要一纸之隔的皇甫谨捕捉到了傲辰身上的先之气，以神识为导引，像哄骗孩子一样骗来了一丝，陪着它玩，陪着它闹，不知不觉便牵引来了更多的先之气。
这是我皇甫谨梦寐以求的时刻，这是我一生的梦想！
凡修道者都知道一句话，知道易，信道难；信道易，行道难；行道易，得道难；得道易，守道难。守而不失，乃常存也。
先之气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皇甫谨用一生进行了一忱赌，依靠着对祖师爷鬼谷子的信仰走到今，过程有多艰难困苦，如今就有多欢喜。
“圣人以身为国，以心为君。心正则万法皆从，心乱则万法皆废。复以精气为民，民安则国霸，民散则国废。”
“内观之道，静神定心，乱想不起，邪妄不侵，固身及物，闭目思寻，表里虚寂，神道微深。外观万境，内察一心。了然明静，静乱俱息。念念相系，深根宁极。湛然常往，杳冥难测。忧患永消，是非莫识。”
皇甫谨紧张的把持着心境，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感受着源源不绝的先之气涌进体内，那感觉就像某你打开家门，看见像流水一样的黄金往你家里跑，你掐着自己的脸，确定了不是做梦以后，你一定会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旁，捂着嘴傻笑，还不敢笑出声，因为你怕会吓走这些金子。
皇甫谨经历的没有武帝那么夸张，毕竟皇甫谨这一生都在为这一刻准备，他的身体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先之气画下最满意的图案，而武帝的那张纸则绘满了图案，落笔前需要先擦拭旧有的图案才能开始绘制。
皇甫谨的身体像干枯的大地迎来了潺潺流水，大地重新恢复了生机，无数种子开始发芽，黄土地变成了绿地，再变成森林，然后森林里出现了各种生命……这是一场生命的奇迹。
武帝向死而生，接触到先之气后，全力运转玄冰离火至尊功让自身进行生命层次的进化，可皇甫谨截然不同，他放任身体，灵肉分隔，仿佛身体不是他的一样，完全不管不顾。
“眼为日月，发为星辰，眉为华盖，头为昆仑，布列宫阙，安置精神。”
凭借着体内的先之气，神识近乎无穷无尽的时刻，全心全意操控精神合而为一，进入了泥丸宫，为自己的道做最后的拼搏。
“履践光，呼吸育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绵绵不绝，固蒂深根。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其真。不得其真，皆是强名。神能入石，神能飞校入水不溺，入火不焚。神依形生，精依气盈。不凋不残，松柏青青。三品一理，妙不可听。其聚则有，其散则零。七窍相通，窍窍光明。圣日圣月，照耀金庭。一得永得，自然身轻。太和充溢，骨散寒琼。得丹则灵，不得则倾。丹在身中，非白非青。”
皇甫谨赌上了一切，近乎将身体抽空，尽数灌注入泥丸宫……得丹则灵，不得则倾。
“随日月之精运，合龙虎之情，范地之周备，通画夜之幽显。神无方而从方来，故有方也；易无体而生乎体，故有体也。一动一静，阴阳之道，孰、可测矣！生者是死，死者是生，阴阳变化，继之者昌。”
一承如混沌初开的大爆炸，那是难以形容的震撼，皇甫谨忘记了生死成败，沉静在了自身的宇宙里。
在爆炸过后，泥丸宫里悬浮着一颗东西，至精至微，如同黍米一般无二，这在修道者中便是称为黍米，乃人体精神由虚合实之物，是修道者入门标志，需要一粒复一粒，从微而至着，那时便能结为金丹，再然后破丹结成元婴……
黍米仿佛宇宙中的一颗渺星辰，皇甫谨看的如痴如醉，浑然忘我，忘了控制黍米返补身体。
该是他福泽深厚，心境不失，先之气依旧在源源不绝的灌入，修补着皇甫谨空空如也的身体，从一片废墟再次恢复到了生机勃勃的森林，既保住了性命，又省了数年之功。
……
不知多少时日，先之气消散无踪，一切恍如梦境，除了泥丸宫里性命交修的黍米，身体没有一根筋骨、没有一处关节不舒坦，感觉身子更加轻盈，神识比以前任何一刻都灵敏，世界仿佛被擦去了尘埃，一切都是那么通透……得道，我皇甫谨也得道了？
皇甫谨久久不敢动，他怕这一切是梦，动了就会醒。
“祖师爷，鬼谷历代祖师，弟子皇甫谨得道了！”
皇甫谨起身走下练功台，冲着鬼谷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声音如泣如诉，双目隐含泪光。
得道难吗？不难，只要能寻觅到先之气，过程比皇甫谨预想中的简单多了。
不难吗？鬼谷至他流传六十四代，除了鬼谷子祖师爷，他应该是第二个，多少惊才绝艳的祖师就差那一缕先之气？就差那么一次牵引……
良久后，皇甫谨整理好衣裳，才缓步走出密室，在这一刻他甚至有点不知道怎么走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手如何摆动？头该抬多高？
“咔啦——”
随着石门开启的机括声响起，外面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石门，在这时，你能听见许多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爷爷？”
“先生？”
大家都有点不敢认，衣服一样，身高一样，五官也一样，可是年轻了好几十岁，以前皇甫谨虽然保养的极好，可一些细微之处总还能看出年纪，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比君亦还要年轻，要不是胡子还在，以及武帝的例子在前，他们还真的以为是别人。
“恭喜爷爷得道！”
“恭喜先生得道！”
众人齐声恭贺，激动的情绪像是会传染一样，恭喜的声音反复在摘星崖上回荡。
要是细究起来，皇甫谨应该算是失败的，因为他这一生没有走出对鬼谷子的崇拜，埋头在鬼谷子为后人划下的路上前行，可他同时又是成功的，因为培养出了拥有无漏之体的傲辰，在修道之余兼顾了武道，走的道比修道者更平坦，比练武者更宽阔。
“爷爷，对不起。”
傲辰低头，认错。
“碧菡是个好姑娘，唤醒她也是爷爷的责任。”
皇甫谨难得的给傲辰一个拥抱，要不是辰儿为他引路，此番他能不能成功还是两，有孙如此，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着皇甫谨松开傲辰，从怀里拿出半颗草还丹，他怕自己一次不成，便把草还丹分成了三份，试了两次，先之气一入体便消散无踪，无从感应，没想不等服用第三次，就听到傲辰的提醒，还被牵引成功。
“太少了，还是留给其他人用吧。”
傲辰摇摇头，没去接，一整粒草还丹他都没去用，再加这半颗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一次吸取的先之气都比这多几十上百倍，还不如回去试试能不能牵引碧菡。
“爷爷以后会去研究生命原液，一定帮你尽快唤醒碧菡。”
皇甫谨安慰的拍拍傲辰的肩膀，一番话得很有底气，活不成、死不了在与他探讨生命原液的时候，得很详细，凭他的医术和子车雅的蛊术，相信成功不会是难事。
“爷爷，你恢复的可没武伯伯年轻，显然你功夫不到家啊。”
傲辰转移话题，从活不成对生命原液的吝惜就可以看出这东西有多难采集，碧菡如果需要几十瓶，得等三五百年，除非爷爷能培育出几十只母蛊，这还得别人都不用生命原液。
“皮囊而已，返老还童之事想来是相由心生，否则你这会该变成孩童才是。”
实际上皇甫谨的情况与武帝不同，武帝是渡过心神劫后，身体突破了饶极限而连带产生重返青春的现象，而皇甫谨不同，他是身体经由先之气洗礼而变得年轻，等于服用超强版的洗嗓，看似一回事，实则截然不同，这会随便叫个高手，皇甫谨不用神识外物，一准被打死，当然以后就另当别论，黍米之神奇亦非寻常武功可比，自有其玄妙法门神通。
“我才不想再当孩呢！”
……
“辰儿的修行方式太过耗费资源，你们也都已年长，根骨、心经也已不适合，日后便都随我修道，我将全力助你们得道，让鬼谷成为史无前例的仙门。”
皇甫谨亦如武帝一般，雄心勃勃，出来话才刚两句，就开始了未来的宏图大计，毕竟看了高处的风景，就很难忍受现今的平庸。
“谢师尊！”
“谢师兄！”
“谢义父！”
鬼谷一众心花怒放，齐齐躬身行礼，以往皇甫谨自身修道无果，一直不建议他们修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