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孤名司空
洛清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发昏的脑袋，正好抬头看见九尾站在下面离他大概五米远的地方。
九尾正在看着他。
“终于醒了吗？”
“嗯。”洛清应了一声，揉着脑袋看着四周，这里并不是他们刚开始停留的登山道。看来在他昏迷的时候，九尾已经把他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这是哪？”他问道。
“登山道。”她答道。
“噢。”
在这之后两人就都没有说话，互相看着对方。
“走吧。”
最终，还是九尾先打破了沉默转身朝山下走去。洛清看着九尾，自己踉踉跄跄的从冰凉的台阶站了起来，跟在九尾后面。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断断续续的进行着对话。
“我们去哪？”
“下山。”
“刚才的剑不用拿了？”
“不用了，我厌了。”
“你是九尾狐吧？”
“嗯。”九尾点点头。
“我是不动明王的转世吗？”
九尾的脚步明显慢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孤不清楚。你都知道什么了？”她有些好奇洛清是怎么知道的不动明王转世的，但转念一想，洛清如果真的是转世的话应该也有什么特殊的奇遇才对。知道往事并不奇怪。“算了，别说了。孤没兴趣了。”
“是有个人告诉我的，是个印度的男人。”洛清还是说了。
听见洛清说出来的答案，九尾问道。“印度男人？”
“嗯，自称是Aca什么来着？说自己是不动尊菩萨。”
“Acalanatha。不动明王的梵语。”谁知九尾只用听见洛清说个开头，就能接着续出下面的读音。“这样啊，你见到他了吗？”
“嗯，是他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情的。”
九尾停了下来。
“他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事情？”九尾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他告诉你什么？我是个杀人魔吗？”
洛清被吓了一跳，支吾了一下才接着开口。
“他是这么说的。但我……”
洛清还没有说完，从山峰后面突然传出了直升机的轰鸣声。他和九尾同时看向身后的山峰。
一架黑色的直升机从山后面窜了出来，径直洛清和九尾这边快速驶来。
“王队！发现目标！”飞行员看到在登山道上站了两个奇怪的人。
机舱里中年男人和提箱眼镜男急忙凑到窗边，两人同时看到了洛清和九尾。
“靠上去！降落！”王队发出指令，“韩轩，准备战斗了。”
眼镜男的镜片反射着青光。
“王队，看来狗狗们的报告是准确的啊。回去你可要请我喝酒。”
（大意了，被灵力追踪了。）
九尾看到直升机的一瞬间就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对方趁她心烦意乱没有隐藏灵力痕迹的情况下，追踪了她的灵力。
九尾一步跳到洛清的旁边，手中纸扇凭空出现。
她将纸扇举过头顶轻轻摇动，霎时间周围山谷挂起大风。山路两边，无数树叶突然飘飞起来。
成百上千的树叶冲向靠近的直升机。
“什么！！”看到铺天盖地的树叶朝自己飞来。飞行员一惊，急忙拉升直升机。
直升机椅一下，随后急速上升。
“洛清！”九尾转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和我走！”
“嗯？什么？”
九尾突然纵身一跃，拉着洛清跳下一旁近在咫尺的悬崖。
“啊啊啊啊啊！！！”
洛清的惨叫声从悬崖下，由大到小的传了上来。
在直升机机舱里的王队看的清楚，九尾是打算带着人质逃跑了。
他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机舱门口，一把拉开舱门。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把白色纸符朝外撒出去。
这些撒出去的纸符幻化成一只一只小小的雨燕，小雨燕们顺着崖壁冲了下去，速度之快令人惊诧。它们不用扇动翅膀但是速度却非常的快。
掉落中的九尾看到了冲下来的纸符，她仰面对着纸符冷冷发出一声轻哼。
“哼。”
从悬崖下面飞上来了一个凭空书写出来的咒文。
咒文和小雨燕迎面相撞，小雨燕瞬间被打回了原型，纸片随着风缓缓飘落。
“可恶！”直升机上，看到自己的术法被破了的王队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冲着驾驶员再次喊道。“再降落一次！！”
飞行员推动操纵杆，再一次尝试降落。
直升机朝着悬崖飞了下去。
刚刚靠近悬崖，从漆黑的悬崖下面，又冲上来十几只白色狐狸。
这些白色的灵体狐狸踏着空气奔跑了上来，径直朝直升机冲了过来。
“散！！”王队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这些白色狐狸大吼一声。那些由灵力构成的狐狸被打散了形态，消失了。
“王队，不行啊。山谷下面太黑，没有降落条件。”飞行员操纵着直升机盘旋在半空，他不敢再随便降落了。
几道闪光这个时候从悬崖下面飞上来，光芒全部打在登山道上。像是锋利的电锯一样，光芒轻松切断了细长的登山道。登山道发出一声*后，彻底土崩瓦解。土石坠落激起的灰尘彻底覆盖了整片悬崖上空。
山路被不知什么力量断成几截，灰尘弥漫看不清具体的受灾情况。而悬崖下面的九尾估计早就跑了。
“可恶！！”王队扶着舱门探出身体，死死盯着下面咒骂一声。
“封山！叫搜索队进去找人！”
“王队，现在敌我不明。我建议我们也先退回去重整旗鼓后再随搜索队上山。”眼镜男韩轩靠在椅子上劝道。
说是劝说，但感觉更像是出于好意的提醒。眼镜男并不是那么尊敬这个中年男人。
“嗯。”听见韩轩的建议，王队把身子缩了回来点点头。
“我们撤。”
黑色直升机掉头离开了这片区域。
九尾带着洛清跳下悬崖，斜靠在一颗歪脖树上，看着悬崖上盘旋的直升机。她的白色宫装此时已经破破烂烂。
“现代科技？真是个不错的东西。”
洛清双腿叉开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话。
“抱歉。”
九尾看了看洛清，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嘟囔着说道。
“是我疏忽了。”
洛清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现在只想回去，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刚刚的豪言壮语，什么要帮助九尾摆脱这仇恨他现在全都忘了。
（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什么九尾狐，什么道士！都是假的！我是不是那个时候摔死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想？）
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紧接着又扇了自己一个，短短几秒洛清连抽自己十几个耳光。
“我不想在做梦下去了啊！！！快醒过来！！”
“洛清！！”
九尾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操控真名的力量制止了他的自残行为。
“够了！”一直冷静的九尾突然说话带上来一丝难以察觉的哭腔，她恼怒地看着洛清。清冷的眼神里竟然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这些都是真的。只是你不理解罢了！从你跳出登山道那一刻，你的命运轨迹就已经改变了！”
“你只是转世到了普通人家而已！但并不代表你就是个普通人！你的血脉！你的宿命！无论隔几代！转世到怎样的家庭都是改变不了的！！”
“……”
洛清抬头看着司空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找的不是不动明王……而是他。”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转过身去不想让这个男人看到这样的自己。“我想见他，我想听他亲口说我们的感情不是作假。因为最后的时候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作为信物。那是他写的，不是不动明王。”
“我拿着那纸书信找了你那么多年！但每一次找到你，几乎都是这样！都是一个反应！”
“你……”看到白衣九尾委屈的流泪，洛清没由的心里一阵难受。平时只有自己和母亲吵架的时候看到她落泪自己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种只有关心的人才会有的心痛。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不认识她的？）
“……对不起。”他踌躇着小声说道，“但我……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背对着的女子用袖子抹了眼泪，声音略微有点点沙哑。“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要么就是已经接受了暗示要与我为敌！所以我不得已，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因为不能留不动明王这样的混账活在人世！”
“所以我杀了每一代的转世……直到上一个人。他是第一个拒绝不动明王的人，他让我改变了心意。”
九尾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不再说话了。
“九尾？”这次洛清开口了。
“嗯？”
“你刚才说的，这几百年你不是在找不动明王而是再找另一个人，是吗？”洛清坐在地上问道。
九尾背对着洛清没有回答，她好像在眺望远方。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衣袖飘飞了起来，竟让洛清觉得有些仙气飘飘。
“我们走小路下山。”九尾轻轻说道，“以后再说。”
洛清发现自己又可以动了，于是便站了起来。
“其实我那会没说完的那句。”洛清站在九尾后面，“我确实见到不动明王了。”
“他让我继承他的力量，杀了你去终结你们几百年的宿命纠葛。但是我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九尾突然问道。“为什么你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要同意？”洛清回问。
“同意了就可以获得普通人……不，普通妖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修为。要知道妖怪有多么长的寿命，连妖怪都无法达到的境界，你只是一个凡人，有什么理由拒绝的？”
“哈哈。不用，我可不想平白无故得到什么宿命，然后为了自己都不理解的理由去拼命。我想要的不是不理智的盲目。所以我告诉他的是我要终结你们的宿命纠葛，不过不是用武力的办法。而是坐下来和你好好谈一谈。”
“因为我和他交谈的时候有种感觉，不动明王没法理解人类的情感。有些地方好像被他故意忽略，或者是可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九尾突然站住了，洛清也停下来了。他以为九尾生气了，但九尾却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九尾什么都没有说，她握着洛清的手，走在前面，拉着他下山。
“你的名字是什么？”
被握手的洛清大脑一抽，突然问道。
虽然背对着洛清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看见九尾明显怔了一下。
良久，就在洛清本来都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九尾突然小声地冒出一句。
“司空……”
“什么？”洛清没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的名字，司空。”
“司空……”洛清慢慢重复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名字。
叫司空的九尾狐又一次拉着洛清走进了山林里。
“走吧。”
这次真的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