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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长乐军

    和穿越之前的那个晚上不同,这一觉范进竟然感觉睡得十分舒服,连一个梦都没做。在被范尼摇醒后,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

    这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时代,周围是一群可以说完全陌生的人。穿越前自己的环境熟悉,人更熟悉,只是在那么熟悉一切的前提下,自己和公司员工一同野游却提不起兴致,甚至分房间时,主动的提出想要住单间。

    不是他性格孤僻,而是他觉得在自己的周围,没有任何能够真正相信的人。除了家人,公司老板也好,肥仔同学也好,周围同事也好,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形成了无数看不清的墙,阻隔着人们彼此建立最基本互信的基础。

    来到这乱世,王福的骄狂自大,顾老七的胆小如鼠,陈博的畏畏缩缩,都给范进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就是人性,无论现在还是后世。只是这个时代的人,除了考虑利益外,还有一些发自内心的爱。

    范尼的衷心诚恳,董木匠、薛一桶的心悦诚服,李老三的庸庸碌碌,见得人虽少,但是每个人无论是说着的,还是离开的,都让范进有种难以割舍的感觉。可以说,最初到来的惊慌失措,此时已消失不见。范进感觉自己已经充分的融入到自己五十多人的小团队内,融入到了明朝的生活中。

    他想到此,当即精神百倍,虽然还十分的想睡,但还是猛地一拍旁边的麻袋,跳将起来,扶好坐骑后问范尼:

    “范尼斯特,现在什么时辰了啊?”

    “老爷,这名字连在一起,小的听着还挺带感的,小的喜欢老爷这么叫,现在啊,估摸着已经未时了,这……”范尼在旁边一边撮着牙花子,一边回答,他是真的喜欢这个“范尼斯特”的名字,不为啥,听起来就特亲切,比范尼好听多了,别人还以为是哪来的泥巴呢。

    “未时,子、丑、寅,卯,然后是哪个辰、巳、午、未……我靠……”范进粗鲁的打断了范尼的小得意,骂道:

    “好你个范尼鲁一,咱们卯时拜别王家堡,到了此刻,老子才睡了俩时辰?不知道缺少睡眠耽误老子长个儿吗?”范进非常懊恼的道,这范尼比较重信诺,睡前跟他说好了“我醒之前别叫我”,那肯定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打搅自己的,不过到底出了啥事?

    “老爷,这‘范尼鲁一’不如‘范尼斯特’顺嘴,这鲁一,说的俺好像是山东人似的,俺可是正宗河南银,俺家……”范尼不开口还则罢了,一旦开口,即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这是范进之前所不敢想象的,看着年轻版的程龙大哥在自己面前无比自豪的说自己是河南捞乡,这种感觉总是怪怪的。

    “好了,给我住嘴!”范进把眼一瞪:

    “如此惊惶的叫起我来,可有要是啊?”

    “哦,对了,说起这个,咱‘范家军’和‘长乐军’众兄弟,沿路依老爷所说的,先放哨,再过车,遇盗贼,躲在窝,偷偷摸摸往东撤之计,半日内倒也顺遂,已经往正东行了50里了,这马车可真新奇,马儿不累,走的又快,大家都说老爷是启明星下凡呢,我……”

    “快特么别贫了,说重点”

    “重点??哦,哦,‘范家军’一听就是老爷的兵,好理解。这‘长乐军’的名字可就响亮多了,大家都说名字赫亮,成事定会容易的多,我把话说这么重可以吗?”范尼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了这些,为了继续加重这个“重”字儿,硬是连音儿都走飞了。

    把范进气的,抬起马上的脚就是一蹄子,笑骂道:

    “范尼,你记着,以后啊,我要让你说重点,就是让你挑着重要的事情说,把其他的那些拖泥带水的玩意儿去了,这回可清楚了?”

    “哦,是这么个重点啊,小的知道了,刚才哨骑兄弟来报,前方路遇流贼,还请老爷定夺”

    “我艹!!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墨迹这么半天?!”范进一夹马腹,立即窜向了队伍前方的哨骑队,也就是现在的“长乐军”处。

    长乐军目前由范进自己代为队长,设队副三人,目的是考察优秀,提拔人才。这三人算是近一月观察,为人较为稳重踏实,办事可靠灵活之人。

    其中一人名叫曹兴旺,是王家之前在开封重金寻得的家丁,为人面似重枣,武义精深,弓马娴熟,使得是奇门兵器——铁蒺藜骨朵,体现出力气超群。他是三个队副当中,范进最看重的一个。

    另外两人,一人名叫贾飞,虽然名叫“假肥”,但人可是真胖,别人一人双马,他却一人三马还总是掉队。此种体型在当代可真真正正的算是个异类。大家吃都吃不饱,怎么可能出来这么个胖子呢?

    贾飞平日里眼睛的转速和体型呈现的憨态完全不符,贼溜溜的小眼睛不时的乱转,动不动就会想出一个坑人的馊主意。只是这贾飞平日里口碑不错,他平日里的做派甚至可以用“光明正大”来形容,而且非常愿意助人为乐。那些“馊主意”,往往都用在骗吃骗喝,或者偷猎打鸟上了,攒了一身肉,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死胖子打动范进的地方,是因为在袭扰一阵风的营地时,他第一个提出了“兵分三路,敌进我退,敌退吾扰”的先进技术,只一个回合便杀得那一阵风大营是鸡犬不宁。

    “长乐军”自建立伊始,便论功行赏。此次除了“范家军”里面众工匠得了首功外,军方人物里面这贾飞可算得首功。

    当听到贾飞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大言不惭的吆喝“敌进我退、敌退吾扰”时,吃着饭的范进一口把嘴里的东西喷了个干净,我靠,这不是伟大领袖提出的游击战之精髓吗?这贾胖子若不是穿越者,怎会总结的如此到位,但要真的同是穿越者,怎地就隐藏的这么好?

    要不是范进百般试探,千般套话,炒黄豆、小面饼,鬼故事、荤段子的十八般武艺全都试遍了。最终发现这贾飞完全就是个初哥,把肚里的东西全都套出来之后才知道此人不是穿越者,而是在去往敌营的路上,为了保命,也为了报答范进救命之恩临时想出来的。

    范进才终于知道,特么的,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有天才一说的,老子辛辛苦苦穿越,还没等发挥呢,你等死胖子就已经这么流弊了,这让老子还怎么混?

    这样的“军事天才”,老子不好好榨干你,对得起我的培养嘛?对得起你这么有本事吗?妥妥的“长乐军”副队长走起!

    这第三个副队长,就更有些离奇本事了。此人名叫万里英,最开始相处的时候,知道他是大名府的打行,后被仇家追杀,避祸在了王家堡。功夫了得,和那擅使铁蒺藜骨朵的曹兴旺类似,此人也喜欢用大家伙,马上挂的兵器,竟然是小一号的青龙偃月刀。

    当看到兵器的时候,范进慨叹,又一个被三国评书耽误的好汉!这信青龙偃月刀使得倒也洒脱,当时在堡门之战时,也打退了大股流民,只是到了后来,体力不济,才渐渐被围的。不过此人有股子不知何缘由的傲气,似乎很看不起贾飞那种上阵拿着小片刀的。

    范进知道曹兴旺最是稳重,打到了曹兴旺近前,道:

    “兴旺,可有流贼出没?”

    曹兴旺立即恭敬下马。拱手道:“禀将军,前方三里处,有流贼作祟,但我等已至开封城外三十里处,官道狭窄,避无可避,还请将军定夺”

    “哦?流贼有多少人,在作祟干甚?”

    “探马来报,流贼尚有一十二人,没有马匹都是步卒,正围殴一户人家,被劫人家仅剩三口,余者已被砍了脑袋,后续探马确认,人数无有差错”曹兴旺说到这里,眼里现出一丝厉芒,只因这曹兴旺平日里嫉恶如仇,看到对方恃强行凶早已按奈不住。

    若不是性子稳妥,早就和本队的七名兄弟一呼而上了。

    范进见曹兴旺条理清晰,遇事不乱,大大的赞扬了一声:“兴旺,做的不错,一会和万里英小队换休下,养足精神”

    “是,将军”

    范进一听对方才十几人,而自己却有好几十号,这滑轮弩刚刚做好,箭支也准备了近千,何不利用这送上门来的良机,给咱的滑轮弩开个刃?长乐军的人,有很多都没见过血,就算是斩杀了流贼,也不一定是自己杀的,用这些流贼练个手,顺便检验一下“新式”武器,又能助人为乐解大众于疾苦,何乐而不为啊。

    看来范尼叫醒自己还是挺值的,一会给他加鸡腿!

    范进又骑着马,绕着自己一行人转了个圈子,发现在自己熟睡的过程中,几位副队长和范尼做的非常好,前面是哨骑,最后是副队长亲自断后压阵,八辆马车按一丈的距离排好了先后顺序,以防前面的马车出状况时后面避无可避。而当出现紧急情况,比如现在,所有的马车、马匹,都集中在官道之外,寻了一个较为隐秘之所停留。

    不出意外,这安排便是出自那贾飞之手。因为阴人阴多了,总是怕被算计,贾飞这种刻到骨子里的小心谨慎很是得范进喜欢。

    范进把最后做好的三十二把滑轮弩分配了二十一把下去,人手一把,再每人配三十支箭。由于早上过于疲于奔命和心力交瘁,范进一直忘了嘱咐大家在路上熟悉和练习这些新家伙。

    不过,家丁作为明朝较为精锐的兵源,对于武器的热爱可是发自内心的,在这个时代,有些部队当中甚至主将家丁要比寻常队伍还要精悍。当众人见到范进发到自己手里的滑轮弩时,都是眼前一亮,知道这入手稍显沉重的硬邦邦家伙,给人的感觉非常踏实。这种经过“流水线”工业化作业打造出来的滑轮弩,虽说不上精细美观,但每一张弩似乎都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再加上赶时间而显的一种粗狂感觉,让所有人都觉得此物颇具煞气。

    手里的家伙越硬,在战场上保命的几率越大,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所以一路驶来,众长乐军兵士,人人不住的惦记着怀里的宝贝,有人一边侦查,一边掏出这宝贝观摩,甚至有人不断用手摩挲,仿佛这是阿拉丁神灯,这么一抹阿拉神就跑出来送人头一样。

    由于范进这伙人当中,以家丁出身的人为主,其余的是匠户和当天赶集的民众。这年头,匠户地位低下,普通百姓也是仅以耕作为生,所以编到“范家军”里的众人,无不对“长乐军”的人敬畏有加,甚至人人都羡慕这些作为真正只打仗、不务农的大兵来。

    而范进本人也是家丁出身,这导致了范进的势力当中格外的尚武。这些许五十来号人,把这种观念一代代的传下去。也使得不管什么时候,长乐军以军营为贵,以兵事为首,众人以当兵为荣,军人身份高人一等的传统永久流传。

    家丁们平时也不一定总有武器,除了当值,平日里武器大部分是放在木匠坊的。吝啬的王兴王扒皮担心总是舞蹈弄棒的,这些武器的维养费用可是大的惊人,所以宁肯家丁们平日少练,甚至不练,也要保证银子花的最少。怎奈当初他一番心计,最后便宜了范进。

    范进窜到长乐军伍前,召集了所有三个副队长。安排了贾飞和万里英值守,自己亲代第一队共八人,先去灭了这十几个匪徒。

    大家此时对于范进的战斗力丝毫不怀疑,又见到家主拿着这新家伙雄壮异常,不仅不担心,还都震天介的叫起好来,范家军好战可见一斑。甚至有人开了赌局,开出盘口,一说压小则范将军3合定斩敌于马下,一说压大则范将军十合方可毙敌,一时间几十人的后勤总队范家军是沸沸嚷嚷,大家争先下注,就连那虎头虎脑的少年,也禁不住压了一条腌肉在压小的那一侧。

    范进对此微微一笑,并不制止,他知道只要军队保持战斗力,这些许小事何必在乎?有了赌性的队伍才更有拼劲,这是他的歪理,但也是他坚持的死里,不管咋样,没脾气没血性的队伍,那肯定不是我范进带出来的。他的这个决定,已经为那虎头虎脑的孩子,将来成为闻名中外的赌王做好了奠基,这可是没人能够想到的事儿。那个孩子,名叫何大大。

    七名骑军将马匹交予防御的二、三队,下的马来,按照范进要求的,先排个:“一字长蛇阵”。

    目前范进还没有对自己的队伍操练,此行太过匆忙,而原来也没有任何基础,不用马匹不是范进托大,而是有意要锻炼部队的胆气。这些家丁出身的兵,日后都是要带队伍的,都是将来的骨干,如果骨干太怂,那练出来的兵也都是熊包。范进知道,就算是自己给出的训练方法再科学,再使用,部队的第一任主官要是个窝囊废,那这支部队再也流弊不起来。

    他首先明确了打法:先乘一辆搬空的马车,大家上马前行,到了四里左右,全体人员下马,步行一里,在这一里的距离上,所有人保持步调一致,不准冒尖,也不准拖后。

    行军途中,范进会亲自吹起呼哨,就是当日他们兵围大集的那种哨子,一吹,迈一步,一吸,再迈。范进知道此时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走路时左右脚先迈哪个的习惯,便先不规定左、右步调一致,但无论哪只脚,一定要压准范进的哨音,如有偏差,手中马鞭伺候!

    范进道:“众兄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等如若就这么一窝蜂的杀将过去,虽可破敌,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等都是日后的总兵、将军,人命何等值钱,岂是那流贼的贱命可比?”

    “哈哈哈”听到这里,众人哄笑,

    范进接着道“稍后如若不按哨音,休怪我范进翻脸不认人!所以众兄弟定要小心,再小心。莫要怕那流贼,奉劝各位,某的鞭子要比流贼凶恶万分,某之哨音,便是那催命符!!”

    众人见到范进竟然如此郑重,不得不缩了缩脑袋,一个个紧张起来。

    范进让众人检查好武器、箭支,随后命后勤“范家军”搬空一辆马车,众人正好乘了一辆四轮马车,快速的驶向了流贼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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