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鸟铳发威

    估算下距离，大概有两百步左右。

    对面不止是骑兵，暴土扬尘下，后面已经隐隐的出现了一些身背旗子的步兵。

    范进觉得这曰本人真的都太能虚张声势，身后背着个小旗子，就能显得人多了？万一来阵强风，还不把你都吹海里去。而对方骑兵终于在静立片刻后，看清了他们的身影——

    大概能有一百骑，最多不过一百五十骑的骑兵。身后渐渐出现的身影来看，能有五十多人。在这个距离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骑兵的马匹还有他们的武器配置。

    让范进放心的是，对方的火铳少之又少，范进相信在和自己的滑轮弩互射的情况下，对方撑不过一刻钟。而对方明显的和身边这群萨摩武士一个熊样，浑身没有半块整个的护甲，这样在射程、威力不逊于弓箭，但射速远超弓箭的滑轮弩面前，只有挨揍的份儿。

    但是他稍微定睛的一看，便看出来对面的那些旗帜、衣甲，与萨摩的这伙儿武士完全不同，看来这指不定是哪里的队伍。

    范进知道，历史上记载的萨摩藩，是由于独特的农兵分离的藩制，再加上处于火山地带，频繁遭受台风等恶劣的自然条件，使萨摩藩的生产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停滞。当地人生活水平也一直不高，直到近代和欧洲列强交媾后，才渐渐有了强藩的影子。但正是由于恶劣的自然和经济条件，使得萨摩藩的人都异常好武，到了近代更是出了不少名人名将。

    他见这些人看到对面的旗号时，一个个不由分说的抽出了腰刀，一幅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

    范进扭头问向了那个领头的真田长史：

    “你滴，什么滴，干活？”

    旁边的武陟三郎屁颠屁颠跑过去翻译，然后范进得知：

    “我们是鸟津将军的武士，前面是肥前藩的人，不知何事”

    “你们滴，过节滴有？”

    “肥前藩不时大举来攻，互相间各有死伤。只是战事一直被藩主弹压，没有升级”

    范进这回懂了，闹了半天，这些人是在这拦着萨摩众武士寻晦气的。看这架势，来了一千来人，这五十来个萨摩武士还真不够看的。可能双方素有摩擦，但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这才让战斗规模没有升级。但是这萨摩武士素有好战之名，人家都上门来挑衅了，岂能置之不理，再说之前的战绩来看，都是萨摩武士赢多输少，所以这些萨摩武士也不管对方来了多少人，带着什么家伙，冲上去就要玩儿命。

    范进怜悯的看了一眼那些跃跃欲试的真田长史，这么五十来人，对上对方骑兵加步兵，除了一会给他们收尸之外，还真没啥能做的了。

    正要安排范尼把队伍往旁边撤撤，一会别溅到身上血时，对面肥前藩突然间的发动了，连招呼都没招呼一声，想来平日里两伙人应该是打惯了的，这就让神州大地上来的客人非常不满——

    只听得“当啷……”一声，远在两百步外的肥前藩武装射出的箭，正好歪打正着的扎在了范尼的头盔上，巨大的冲力让头盔顺势歪了一下。

    这一下就彻底激怒了范尼，自打跟随了范进，从来都是自己打别人，还从来没有别人打自己的先例。他气鼓鼓的昂起胸膛，先是冲着肥前藩那边破口大骂，随后又对着那边啐了好几口唾沫，才灰溜溜的跑到范进身边，单膝跪地的道：

    “将军，这帮倭人欺人太甚，我等还没有任何动作，他们却先动了手了，不如……”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摆出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范进二话不说，对着他就是一脚——

    “不是说了吗，没事儿多读点儿书，少看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脑子里进了猪油了？你看看那边多少人，咱们多少人，而且那边骑兵、铳兵俱全，我们呢？动动脑子先！”

    范尼仔细望了望对面，又看了看自己这边，弗朗机小炮一门没带，而且马匹只有俩，还用来拉着车，两相对比之下，实难有必胜的把握。范尼吐了吐舌头，退回了本队。

    而正当打算继续看热闹的范进，还没等散开队形，又是“啪、啪”两声，

    这回是对面的弓箭射到近卫队的胸甲上，两支箭射到不同的两人身上，只是这胸甲防御性能足够，厚虽然厚了点儿，但是这样看来这铁料花的值。

    不过这时如果再不有所动作，萨摩藩的人甚至近卫队自己都会怀疑主将是不是怕了肥前藩的人了，你女乃女乃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列队，迎敌！”

    这两下“啪、啪”声彻底激怒了范进，他让众人按照之前操练的那样，分成三排，采用三段式射击的方法，维持鸟铳的火力持续性。

    一边打，后队一边向前，打完两轮也就是六次齐射后基本上就到了滑轮弩的射程，那时再配上长乐军经典的“一、二、三，四”口号，对方将再无任何火力优势可言。

    这里唯一的问题就是与地方的距离，还有对方的远程武器。好在对面肥前藩似乎准备也不是很充分，火炮并没有配备，他们不像范进有轴承改进的炮架，俩人推着就跑。他们的弗朗机炮依然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搬运，整个肥前藩也凑不出十具九磅以上的火炮。

    范进的声音刚一喊出，长乐近卫队立即进入了战斗状态。他们知道对方的弓箭数量颇多，在摆出三段式攻击的阵型后，立即解开左手臂上的臂盾，将有尖的一面插入地面，随后整个人蹲在盾的后面，依靠盾牌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型防御工事。而这一百余人紧密排列，又形成了三道铜墙铁壁，再把面具放下，低头将加大帽檐的帽儿盔一起参与防御，这百来人霎时间仿佛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钢铁堡垒，让远处射来的羽箭毫无作用。

    对面肥前藩本来是想要趁着萨摩的人立足未稳，先来个下马威。结果先是见到对面的人数比之探报的数量多了几倍，而他们所迎接的“客人”竟然带着这么多家丁，一时让肥前藩此次行动的主事锅岛九雄踌躇不前。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见到对方装束怪异，而且来者不善，锅岛九雄就尝试着射几箭看看对方的反应，自己人多，而且又有骑兵，还有三十多人的铳兵，加起来一千多人，还怕对面萨摩的五十多武士还有百来个大明的家丁不成。

    锅岛九雄直到死都没能明白，正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让他丢掉了本应该在三十年后才会丢掉的性命。随着范进的命令发出，长乐大兵们先是做好了防御姿势，见对方攻势停顿，便开始主动出击，迎着肥前藩的箭支，一点点向前挪去。看傻了旁边的萨摩藩众人，他们虽然好战，但不傻，就这么百十人堂堂正正的迎向了十倍于己的敌人，不是脑袋少根弦可能就是太过高估了自己。

    瞬间刚才跃跃欲试的萨摩众人变成了看客，保护者变为了被保护者。甚至有几个人还庆幸刚才没有出击，要是一冲动，可能早就玩儿完。范进懒得搭理这帮子倭国浪人，他见对方一时并不主动上前，知道定是自己的存在，让对方出现了顾虑，在这战场上犹疑不前，乃是兵家大忌。

    范进别的书没大看，《纪效新书》可是熟烂于胸。他知道现在战机稍纵即逝，立刻命令全员压上，集中所有的火力，瞄准对方居中的骑兵阵。而随着他们的前进，对方的队伍也渐渐的骚乱起来，锅岛九雄回过味儿来，如果对方冲到一百步之内，骑兵将失去机动，不如趁着现在直接上前，将对方的步兵全部斩杀。于是他怪叫一声，纠集着骑兵就先冲了过来。

    范进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冷静的下达了“立定！”的命令，

    随后让所有人拿出鸟铳，这批量打制的鸟铳第一次齐射，就要开始了！

    骑兵的速度果然很快，这倭国马匹比大明还缺，而骑兵数量更是非常稀少，也不知肥前藩花了多大的代价弄了这许多马。范进不再考虑许多，待对方进入到一百五十步时，他下了命令——

    “三段式射击，第一排，发射！”

    “嘭、嘭……”第一排的长乐近卫队按照命令，发射出了自己的铳弹。他们来不及检查自己的战果，立即按照训练当中要求的那样，迅速蹲下就地清膛、装弹，再瞄准。此时第二排的发射命令已经喊出，又是“嘭、嘭”作响。当第三排打完鸟铳后，第一排已经准备完毕，再次举铳发射。

    如此打了六次鸟铳，对方骑兵已经到了一百步的距离内，在一百五十左右发成功击发的铳弹当中，近一半的铳弹发挥了作用，他们打在了倭人身上，成功的破开他们可怜的竹甲。每打中一个敌人，都会在起前胸、肚腹等处腾起阵阵血雾，随着血浆喷洒，马上骑士便随着惯性摔下马来。

    有的则直接被击中了头部，长乐制度量十一点九毫的铳弹，如砍瓜切菜般破开倭人的头颅，霎时间黄白之物交相辉映，倭人骑士倒了，但身子还端坐马上，颠簸了几下掉下来后，整个身躯又被后面过来的马匹践踏，踩得不成人样。

    短短的六次齐射，让倭人见识到了火铳齐射的威力。他们也有鸟铳，甚至长乐军的鸟铳就是来自他们这里，只是从没有人想到将鸟铳集合在一起使用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况且整个肥前藩加起来才多少鸟铳？

    同等距离下，肥前藩的鸟铳兵也尝试着射击，怎奈距离太远，而且攻击太过分散，零零散散的铳击根本不能给对方那些“钢铁战士”带来伤亡。锅岛九雄见对方齐射威力不可小觑，立时查看起了自己的伤亡，只是他这么一看，差点儿心疼的从马上掉下去——

    就这么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竟然被对方干净利落的射倒近一半的骑兵，这些骑兵和马匹都是肥前藩最最宝贵的力量，此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去后如何面对家主的盛怒？难道，剖腹？锅岛九雄一时为难起来，如果再往前冲，可能会给那些奇怪的家丁造成损伤，但己方宝贵的骑兵就差不多要完全折在这里了，要不，从后队调步军上来？他这么一犹豫，刚才冲的好好地骑兵队就全部跟随着他停了下来。

    范进见到对方突然间在八十步的距离犹疑不前，当即拍手叫好。这么多活靶子，出现在了滑轮弩的最佳射程内，范进当机立断的大手一挥——“换装滑轮弩，给我射！”

    好像闻到了海中血腥味的鲨鱼，长乐军近卫队大兵们各个兴奋异常，将鸟铳重新背在肩上，取下右胸前武装带上绑着的滑轮弩，按照排好的阵型，对着前面的马匹和骑兵就射了过去。

    “嗖——”“嗖——”之声络绎不绝，每分钟十发的平均发射速度，指的是平均，有些近卫队大兵在训练中曾经打出每分钟十四发的纪录。这样高密度的弩箭射出，在圈里的锅岛九雄下场可想而知。

    面对着飞蝗一般飞过来的箭矢，锅岛九雄和他身旁的武士妄图用倭刀拨打。还有的武士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妄图与长乐军对射，从而压制长乐军的弩箭发射。怎知这弩箭密度实在太大，射过来的倭人弓箭，犹如泥牛入海一般，根本就不见了踪影。更可笑的是倭人那轻薄的倭刀，本想抽到劈砍弩箭，却将腋下、胸口等要害处暴露了出来。

    武功强如池重、李二狗，顶多堪堪避开十人的滑轮弩齐射。这特么的是百人齐射，就算用概率论来计算，五十多倭人骑士，每个人每分钟至少要面对十几支不同角度射过来的弩箭，就算是池重在阵中，估计也要被射成刺猬，何况那锅岛九雄？

    每个人大概射了二十几支箭后，范进摆手停止了快要射出瘾的长乐大兵。举目望去，除了几个中了箭尚未断气，趴在马尸和地上的几个倭人外，对方的骑阵再也没有了声音。

    “万胜！”

    “长乐军必胜！”

    就在旁边的萨摩武士快要看傻了的时候，几声震天响的叫好声传了过来。

    “什……什么？一百步军对阵一百肥前骑兵，无一伤亡还杀得肥前骑兵全军覆没？这……这……这怎么可能？大明军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这可是仅次于我萨摩的肥前武士……”

    一旁观战的真田长史呆若木鸡，他猛然间发现，怎么被保护的对象，现在变成了保护自己的勇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