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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放不下

    四神合计的结果,是由胖子去劝说志远。

    胖子的本事,比上三神差得远,用李阎王的话说,胖子在四神里,就是个“凑数的”、给上三神“打帘子”的。

    可胖子也有他的长处,能说会道,能哄哥儿开心,让哥儿对他青眼有加。

    胖子虽没念过书,可财主秧子出身,打小爱听戏、爱凑热闹、爱看张家长李家短,家道突然败落更是尝尽世间冷暖,于世俗人心上倒不缺见识,而他那张嘴巴子,更是颇为来得,用起心来,贼能忽悠人。

    刘梦琪,满铁医院外科大夫林子谦的女助手,家教好、模样好,爹妈都是中学老师,妥妥的书香门第,被林子谦带着去般若寺帮过几次忙,志远原本有心把刘梦琪介绍给林有,可林有一心娶个弱势听话的老婆搁家里,没要,按理,胖子就一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汉,高攀不上刘梦琪,可不知怎的,这刘梦琪就被胖子给勾了去,胖子不但把刘梦琪哄得一愣一愣的,每回般若寺办赈必在胖子边上打下手,胖子还已经在刘家登堂入室,贼受刘家二老待见,胖子嘴上的“本事”,可见一斑。

    口才之外,关键胖子还是“哥儿”的“私人”啊,哥儿对他特别的优容,说不定就能听进去劝,就算是谈崩了,大不了骂几句叫胖子滚,不会有啥事。

    四神的效率还真不是盖的,很快胖子手里就多了一个托盘,上楼去敲门了。

    胖子走到门边,轻唤一声:“哥儿?”

    门里没人应声,胖子和轻手轻脚已经摸到门边准备听壁角的李阎王对看一眼,门里黑灯瞎火的,之前留的壁灯都已经被哥儿熄了,哥儿莫不是已经睡了?

    胖子腾出一手,握着门把手轻轻一推,门果然能推开,因哥儿正病着,李大先生每晚必来看望甚至是陪伴,说了要哥儿别反锁房门,李大先生的话,哥儿还是肯听的。

    进了门,借着从走廊顶灯透进的些许亮光,胖子小心的摸到床边,准备先看下情况,劝说哥儿的目的,在于让他放下焦虑和懊悔能入睡,如果哥儿已经睡着了,那就没必要打扰了。

    这一看不打紧,床上的哥儿怎么感觉“变小”了好多?伸手一摸,胖子差点没把托盘给扔了!

    摸到的只是些铺的盖的,这黑灯瞎火的,哥儿只能在床上躺着啊,床上怎么会没人!

    那哥儿去哪了?

    除了惊疑,还感觉冷风膄膄的,风?哪来的风?!

    胖子猛一抬头,就见临后街的窗子,大开着!这可绝对不正常,哥儿病中要避风,这窗子,原本只开了一条小缝!

    正因为窗子开了,而胖子进来时又开了门,空气对流,形成了风。

    哥儿受不住病痛和心魔

    的折磨,从窗口跳楼了?

    胖子唬得七魂不见了三魄,哀叫一声“哥——儿——”,声音带着哭腔不说,还又嘶哑又惊颤,声音都变了。

    也不管会不会把志远的大软床搞脏了,胖子把手里的托盘往床上一扔,转身一个箭步就冲到窗边,探头往下看,天黑,一打眼并没看到什么,正撑着窗台把身子更多的探出去准备看个仔细,身后飘来一个幽冷且带着不耐烦的声音:“把你的王八脖子缩回来,我还没有重建大丰呢,我怎么会死……”

    到想明白说那话的人是谁,胖子那一颗差点没从嘴里跳出去的心,才算是重新落回腔子里,急忙去开了大灯,就见志远头枕着沙发的扶手,在大沙发上躺着呢,一双眼睛白了他一眼之后,就已经转向天花板,不看他了。

    胖子走到大沙发跟前,拍着心口:“哥儿,你吓死我了!你咋不在床上睡呢?”

    “你管我?!”志远小小的瞪了胖子一眼。

    胖子立马陪笑:“不敢,哥儿觉得舒服就行,只是得盖着点儿,小心着了凉。”

    志远的这间卧室兼书房,不少家具被李熙作主换过,大软床大沙发大吊扇,相当的奢华,志远在三进住的时间越来越多,生病时李熙经常在这里陪护,一向讲究享受的李熙,有的是钱,他可不会为难自己。

    “你进来干嘛?”志远躺着问,胖子是他的“私人”,不用拘礼。

    胖子忙回道:“有哥叫我给哥儿送药茶,这不是吃的中药,是朝宗给配的商陆茶,有哥还给你在里头下了点甘草,不苦。”

    胖子说着,忙去墙边开壁灯熄大灯,怕大灯刺了志远的眼睛,然后去大床那边把托盘拿起来,刚才那一扔,药茶洒出了一些,幸好有托盘兜着,没脏床单。胖子把托盘放茶几上,麻利的从腰上抽出毛巾把碗外的水渍擦干净,然后捧给志远。

    商陆逐水消肿,通利二便,想想这碗药茶背后林有、王朝宗他们付出的辛劳与对自己的关爱,还有为着自己多病,腰间掖一条毛巾已成为明心四神四位大老爷们的标配,志远一收腹坐了起来,伸手接过,慢慢的喝。

    胖子立即绕到沙发后,熟练又小心的给志远按摩起肩颈来。志远这小祖宗药茶一喝完,说不定就要赶人了,得赶紧提起话头儿。

    “哥儿,怎么你自己熄了灯在这沙发上窝着啊?又睡不着?”

    志远慢慢的啜着药茶,没搭理胖子。

    胖子手上不停,陪着小心:“哥儿这些天吃不香睡不着的,可是还因为没能派人护送庆三爷他们而懊悔?哥儿至今还陷在这些懊悔里,归根结底,是在心里,压根就放不下老爷子,对不?”

    志远没回头,可

    停了喝药茶,声音带着压力:“哪来这么些屁话,找骂是不是?”

    胖子能拍会吹之外,脸皮之厚更是冠绝四神,伸脑袋凑近志远右耳边,自己给了自己一小嘴巴,然后贱贴贴的赔笑道:“是我多嘴了,自掌!哥儿别生气。”

    直起身,继续按摩,瞄着志远又把药茶碗放到了嘴边,就用极温婉的语气,又开始“多嘴”:“哥儿,在般若寺呆久了,也学到了些佛家的道理,佛门中人说,一个人悟道有三个阶段:勘破、放下、自在。”

    志远这回没骂胖子,好一会,幽幽的道:“的确,一个人必须要先勘破、才能放得下,放得下,才能得真自在。”

    胖子暗喜,老天爷保佑,让哥儿有如此感慨,可是给了自己一个说话的好契机。

    胖子的声音更加的亲切温婉:“哥儿!道理你明明都懂!可你却不愿意放下!”

    “我?不愿?”

    “是,哥儿愿意的话,没有哥儿做不到的事,哥儿这么苦自己,只是因为哥儿自己不愿意放下。”

    志远没作声。

    胖子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怕那小祖宗突然就翻了脸,可他依然能保持声音的温婉动人:“放下了,哥儿才能吃得香睡得着,放下了,哥儿才会开心,哥儿开心了,我们才会开心……”

    志远似乎拿着碗就僵在了那里,半晌,声音幽沉,更像是自言自语:“有些东西,刻骨铭心……”

    胖子手里按摩的动作,也停了,进来之前,林有就和他说:“咱不是要他放下老爷子,而是要他放下那些后悔和懊恼”,在于他来说,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是真的想志远不但能放下负面的情绪,还能放下海山,从此不再自苦,他自己都知道,这近乎不可能,只是仍心存侥幸,想试一试罢了。

    这会子,虽然志远没说出“放不下”三个字,可光是那句:“有些东西,刻骨铭心……”,就已经让胖子心知,自己得趁早死了那心,纵然心疼哥儿,以后也决不可再越雷池一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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