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震怒

    皇后娘娘震怒。

    她自入宫以来便时时刻刻谨遵训则，行事待人样样妥帖，任是最严格的礼仪女官和最挑剔的太后娘娘也挑不出她的任何错处，如此在宫中行走多年，早已是将礼节与皇家仪容融入骨血。

    谁知今日竟会遇见凌白畅这般毫无礼义廉耻、疯疯癫癫的女子，将她这精心准备的金菊节盛会搅得乌烟瘴气，在众人面前这样撒泼，她自己倒是不害臊，皇后可是觉得颜面尽失。

    皇后娘娘起身，看看台下这一番兵荒马乱，压下心头滔天的火气，只说一句：“成何体统。

    ”便转身拂袖而去，留下这一地鸡毛再不理会。

    另一边，这慕金苑也是心头一阵惊慌。他从小在宫中长大，打一出生便养在皇后娘娘身边，他脑海中的皇后娘娘向来是温端淑仪，从未见过这般震怒的表情出现在皇后娘娘的脸上。

    他在惊惶中意识到，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动了大怒了，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皇子仪容，急忙也起身，踉踉跄跄地向皇后娘娘追去。

    皇后娘娘即使是盛怒之下拂袖而去，也保持着她一国之母良好的姿态，缓步前行，故而三皇子没跑几步便在宫殿门前追上皇后娘娘一行。

    他嘴上微微哆嗦，小声道：“……母后…”

    皇后娘娘已是恢复了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微微偏头，向三皇子说道：“苑儿，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慕金苑赧然，头低得更低了，一时说不出话。

    皇后娘娘则是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言语，一行人快步离开这座宫殿，离开这呈家闹剧。

    三皇子明白，皇后这一句“成何体统”，说的不单单是今日在这场闹剧中被丢失的皇家颜面，还有他那位搅天闹地的侍妾。

    凌白畅再如何在京城中经营她的名声姿态，说穿了，她也只是皇家中不太受宠的三皇子的一位侍妾，若是位分不再上升，她日后连皇室宗祠都进不得的，放在寻常人家中，也就是个通房的地位。

    能来参加这一年一次的皇家金菊盛会，全倚仗于三皇子对她的宠爱。她却是不知好歹，将这皇家盛会搅得一团糟，实乃三皇子之不幸，皇室之不幸。

    便是不用皇后娘娘多说，慕金苑今日，也绝不会让她凌白畅好过。?

    殿内众人原是都在一旁暗自看三皇子的笑话，没想到今日竟真是看到些令人笑掉大牙的事情。

    这三皇子取了个凌家的婢女不说，毕竟也就是个侍妾，身份低微倒也无妨。可今日看来，三皇子竟是为了这么个小小婢女毁掉了与凌家贵女凌九歌的婚事，这可是御赐的金饽饽啊！若是这凌白畅是什么天人之姿、才情智慧名动四方的女子也就算了，今日一见，竟是个天下罕见的蠢货草包。

    而她本就是还算勉强能跻身进美人行列的姿色，在今日凌家九歌那惊为天人的绝色面容比较下，也就只能说上一句平平。

    几番比较下，三皇子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选择，只能叫人感慨一句，“可惜了。”

    这厢，终于看够了热闹的众人携家小告退，向殿内众位皇亲国戚们拱手。走到三皇子身边时，明明与其他人告退时说的话一模一样，但是在三皇子看来，却各个对他都是嘲笑。

    他脸色青青红红，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而胜利者凌九歌则是早早离去，只留那泼妇般的凌白畅坐在地上。她出门前由侍女精心梳理好的发髻在与凌九歌的争吵中崩散，满头金钗玉琼散落在地上，身前桌上的珍馐飨食也被一众扫到了地上，些许汤汤水水还洒在了她宽大飘逸的袖子上。出门时她有多贵气，如今便是多么落魄。

    这时她也终于回过味来，自己这是又被凌九歌摆了一道，还被人在狠狠踩在地上碾，不由得心头愤愤。

    看到慕金苑还呆呆站在门口，凌白畅提起裙角跑过去，想让三皇子替自己出头，谁知她才刚开口：“阿苑——”便看到慕金苑的眼神——那般恶狠狠的神色，也是她从未在慕金苑的脸上见过的。

    “凌白畅，”慕金苑开口，这是他少有的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你今天……可真是叫我开了眼了。”

    凌白畅有点慌了：“——阿苑！”

    慕金苑却是不接她的话，转身道：“今日，与我一同去母后门前跪着，向她请罪！”他终是怒而拂袖离去，离开这个让他丢尽了脸面，与皇后曾经些许的偏爱之处。

    这边，凌白畅终于意识到，今日自己算是在凌九歌那心机女人的算计下，酿下大错了，当下再也顾不上什么“贵女风度”，急急忙忙地跑起来想要追上慕金苑，却不想一脚踩到裙子，惊叫一声被自己绊倒在地。

    周遭的婢女下人担心主子们盛怒下迁怒自己，早就跑到一旁了，此时无人上前扶她起身。然而，下人们时时刻刻都等着主子的召唤，自是不会跑太远，此刻都在一旁躲着，看她这小小三皇子侍妾的笑话。

    婢女们的笑声从林子里传来，穿到凌白畅耳朵里就像刀子一样，激得她眼睛都红了，“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回去后，三皇子整理好自己，一言不发便出门，凌白畅急急忙忙也换好衣服跟上，和慕金苑一起，去往皇后宫中请罪。

    然而世事哪能事事如各人的愿，他二人从天亮跪倒天黑，也不见皇后娘娘出面说一句话。凌白畅跪的膝盖生疼，再跪到麻木无知觉，再跪到剜心的疼，早已支撑不住，本想出言抱怨，却在三皇子凉凉的一个眼神下，又住了口。

    这时，皇后那紧闭了一整天宫门终于打开，却是只传唤了三皇子一人，凌白畅急忙趁机起身，却被皇后的心腹宫女挡在门外，她急忙喊道：“皇后娘娘Ｊ后娘娘”只听室内皇后开口：“也进来吧。”

    她便趾高气昂地白了掌事宫女一眼，进了屋。

    没想到进屋后，皇后只对慕金苑说了一句话：“苑儿，今日之事，你明白的。回吧”那慕金苑也不再多言，冲着皇后娘娘深深拱手，道：“孩儿明白了。”

    便转身离去。

    凌白畅一头雾水，紧跟在慕金苑身后出门。她还未开口，却见三皇子一转身，“啪！”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凌白畅蒙了，慕金苑平静地说：“凌白畅，你闯了大祸了。”

    转身便提步离去，再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