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深沉的少年

    “什么？你说你看上谁了？”

    “咳，就是，俞青阳啊，您昨天见过的，俞少君的弟弟啊。”季云舟低着头，觉得有些心虚。

    季明武看着眼前清秀干净的人，不再言语，却是眉头越锁越紧。若她真的只是喜欢那个俞青阳倒也罢了，但是，他怎会不知她是想要去雍都做什么呢。

    这孩子，终究还是无法放下。

    雍都之中暗流涌动，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各种明争暗斗，一旦卷进去，再想全身而退，岂止千难万难。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在雍都为官，因为没有世家背景，所以一度也很是失意，但也正是因没有背景，后来才会被皇上看中，一路提拔，又安排他到这边境重地做了郡守。

    他感念皇上的提拔看重，一心也只想为皇上尽忠，纵然手上染满了鲜血，从来也不以为意，直到年纪渐渐大了，直到来到了梦川城，直到有了这个需要他照顾的孩子，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想再去打打杀杀，不想再进那浑浊旋涡，只想就这么安逸下去，偶尔他还会想起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他们真的该死吗？

    他也不知道，他一直对皇上的笃定，竟然开始慢慢摇动了。

    他忽又想起前几日皇上传来的密信，一时心中翻涌复杂，更是滞闷无比。

    皇命不可违，棋子若不听从主宰者之手，结局只有覆灭……

    “爹，您怎么了？您不喜欢俞青阳啊？”季云舟看着对面眉头紧蹙的人，试探着问。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很是疲惫：“没有。”

    顿了一会儿，又道：“你准备何时启程？”

    “啊？”季云舟呆了三秒，才嘴角一扯，“爹，这么说，您是答应啦？”

    “嗯。你想要的，爹何曾阻拦过。”季明武神色复杂，面上的笑容带着些无奈。

    季云舟笑嘻嘻地给他倒了杯茶，“是，我知道，还是爹爹最疼我啦。”

    接下来两人商议之后，决定在西丰城再留两日，之后她回梦川收拾了行装就直接出发雍都。

    午膳后，季云舟跟俞青阳说了她这边的决定，他也留下要等两天跟她同走。

    这两日季明武只要一有空就跟季云舟下棋品茶聊天。季明武交代了她很多，总结起来无非是少说话莫冲动。倒是一直没看到俞成周，或是又到军营中了吧。因心中念着到雍都的事情，她也没有多问。

    两日很快过去。这日一早，季云舟和俞青阳简单收拾了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在官署门口与郡守爹告别。

    待要出发时，原意驾着马车遥遥而来。

    仍旧是那辆低调古朴的马车，随着清越的金铃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原意跳下了马车冲俞青阳行礼。

    俞青阳微微颔首，一语不发，只侧目看着那马车帘子。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撩起车帘少许。

    那人一身从容地坐在朦胧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见几缕阳光从车帘缝隙钻入，调皮地跳跃在他那绣着繁复金线的衣襟上，闪动着令人目眩的流光。

    “一起走吧。”他的声音极其沉静温润。

    俞青阳率先上马，沉声道：“出发。”

    季云舟也随之翻身上马，扭头对着满目不舍的季明武道：“爹，我会尽快回来，您说的话我都记着了，放心吧。”

    季明武深深地看着她，微点了点头。

    一行人这就上路了，路上倒是一帆风顺，第二日晌午时便到达了梦川城。

    季云舟不动声色叫来蓝松，先去看了九皇子，他面色好了许多，十三说他要和九皇子回西岚，他们已联络到了旧臣。

    季云舟点头，给他们准备了银两和路上用到的东西，又把雁书送来的一包火药弹都给了十三。

    蓝松一直在旁边红着眼眶，难舍十三与七八，搞得季云舟都有了一丝伤感。

    七八这几日照顾九皇子，倒是跟十三也相熟了，季云舟思虑一番，便让七八跟着十三他们。安排妥当后，当天夜里便送他们离开了。

    临别时，九皇子掀起车帘，望着季云舟久久未发一语。

    如此漂亮干净的少年，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背负了一身的伤痕。那一刻，季云舟从那双纯澈的深棕色瞳眸中，看到了坚毅和隐忍，还有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那深深埋在纯澈之后的东西，将会在未来的某一日，颠覆整个梦川大地，给她带来了一生最绝望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