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美人

    宋云听着尚云旗断断续续的述说，心一点点往下沉。

    奇兵密药这本书，那十年里，她从小翻到大，沉幻是什么，她很清楚，苏蒙香是什么，她也很清楚。

    苏蒙香这种东西，用好了，可以提神醒脑，舒心养身，若用不好，或本身已中了毒，它也可以催发毒素，甚至改变扭曲原本的的毒素，最终至于无解。尚云旗，便是这种情况。

    除非，有落胭所说的那种长生不死之药，但，那是不可能的，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长生不死药。星河图她也看过了，云中山也登过了，那些东西，终归只是古人的臆想罢了。

    “我还是用了苏蒙香。我不怕死，但我有太多事情没做……可我，”

    尚云旗自嘲一笑：“我终究还是不适合做皇帝的。我什么都没做好，我不想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我想保护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梓潇，我本来是想救她的……”

    宋云看到他眼眸中汹涌的痛苦，深吸了口气，问道：“所以，是先皇要杀她？”

    “……父皇说，他布置了很久，他要尽快瓦解摧毁四大世家，否则，东雍国最后，定将为他们所掌控、瓜分。他临走前死死抓着我的手，他知道我做不到，所以便留下三个他最信任的大臣，来做我做不到的事……他手中拿着父皇临终的遗旨，他，一直在逼我……”

    宋云不语，她心中明白，四大世家确有野心，但不至于这么快，东雍起码还是有个几十年的太平。而先皇，他太着急了，他本可以徐徐图之，如今这么布置，只会逼得他们尽快造反，把东雍国推入万劫不复。最终鹿死谁手她不知，但白骨如堆、血流成河，是肯定的。

    “那个人，是林安吧。”宋云突然出声，语气沉冷。

    她现在终于明白，林安为何会做出那样疯子般的行为。因为他只得，等俞成周回到雍都，他便再也没机会下手了。那一日，是最好的时机。除去俞氏最优秀的下任家主人选，可以直接打击俞氏的核心力量。

    尚云旗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对不起。”

    宋云摇头：“我知道，你尽力了。至少我的命，你保住了。”

    尚云旗看了她一会儿，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宋云忙扶着他给他顺气。

    他这一次咳得越发厉害，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连灵魂都在颤动。

    宋云感觉他抓着她的手抖得厉害，有些慌乱道：“这样不行，我去叫太医。”

    “别去。”尚云旗不住摇头，“云舟，这可能，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咳，你，你听我说……父皇的遗旨上，第一个，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你，你快离开雍都，去找一个平淡的地方，不要再回这里了……还有，青阳，他那一日，来求过我。他对你……”

    宋云眼眶发红打断他道：：“好了，你别再说了，我去找太医来。”

    尚云旗还是摇头，紧紧抓着宋云的手腕，“若是，若是见到青阳，你帮我告诉他，我还是，还是当初那个尚云旗……”

    宋云点头，正欲说话，殿外脚步声匆匆而来，打断了她。

    “快走，齐王过来了！”

    高驰几步跑过来，正看到尚云旗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惊问：“陛下如何了？”

    宋云还未回答，便听尚云旗急喘着说道：“朕，朕无事。高驰，你快送她出去。”

    “不，我现在还不能走，你不知道，尚言逸他要……”

    “我知道，我都知道……云舟，你走吧，相信我，我也能做好一件事，他是不会得逞的……咳咳……云舟！”

    尚云旗努力撑着身子，看向宋云：“还能，再唤我一声哥哥吗？”

    宋云喉中哽涩得厉害，不住点头：“……哥哥，你不会有事的，我，我去想办法，会有办法的。”

    “好。”尚云旗笑了笑，转向一旁的高驰：“高驰！”

    高驰忙道：“臣在！”

    “送她出宫。”

    尚云旗一手攥着锦被，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另一手指向床榻侧前方的墙壁，“德子，把画拿开，后面有个密道，从那走。”

    宋云被高驰拉着跑过去，德子早已动手拉开墙上的一副美人图——

    宋云一眼瞥见，眸子瞬间失了力量。

    那正是几年前她从永安县回梦川，途遇正遭人暗杀的尚云旗，她救下他，并故意遗落下一幅画。

    画上的女子身着一套丁香色衣裙，正浅笑嫣然站在一丛怒放的石榴花前，画画之人细细勾勒，将她的特有的温婉淡雅之气完全展现出来，眉若远山黛，目送秋水波，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那正是已经死去的宁梓潇，也是当年第一次进入梦川城郊云里院的桑梓。

    画里所穿的那套丁香色衣裙，是成亲前，雁书带着她去挑选的。

    这幅画，是桑梓的已故的哥哥桑南，也就是宁氏的少君宁南歌亲手绘制。

    那画右下角的诗，是当年一味纵性胡为的季云舟，也就是她自己所题……

    那时候，他们都还在……

    而现在，什么都变了……

    她喜欢的人不在了，爱她的和她爱的人，也都不在了……

    如今，连尚云旗，也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