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再登云中山

    夜幕沉沉，朔风凛凛，老旧的窗棂全身震颤，不住啪啪作响。屋内，小半截红烛恍惚微弱，明明灭灭。

    屋外的鬼哭狼嚎愈发衬得房内静得厉害。

    光影无声摇曳，一阵“咕噜噜”的声音突兀响起。角落里一个被捆扎结实的人影晃了一晃，显然声音是自他这里发出。

    有脚步声远远而来，随着推门声响起，沉静的屋内瞬间被淡淡馄饨香气占据。

    宋云落座桌前，光影摇曳掩映，她的面容模糊幽冷。

    她垂眸看着角落里的人许久，道：“本公子倒从未想过，有日会与三殿下一起过除夕。”

    “我也从未想过。”静默中，尚言逸慢慢抬头，望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一旁正香气氤氲的馄饨上。

    “想吃吗？”宋云问道。

    尚言逸移开眼睛看向别处，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不想就算了。”

    “……想。”

    “什么？”

    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响动。

    “……我饿了。求你。”一整日的滴水未进，此刻便是她不绑着他，他只怕也爬不起来。

    尚言逸心中暗道，季云舟想来不过也和那些人一样，想要他求她，想看他跌落云端的样子罢了。他已不是皇子，如今更连普通庶民都算不上，狱中那些冷眼嘲讽早让他明白这些。便是服软做低又如何，现下首要是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可以去找舅舅，韩氏的势力还在，他仍有希望可恢复往昔景况，亦或更甚。

    宋云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轻笑：“三皇子倒很会审时度势。”说着端起桌上馄饨，放在他面前。

    尚言逸看了眼地上的馄饨，面色一时有些涨红。

    宋云没注意他的异样，自顾摸出一把匕首，白光闪过，捆扎他的绳子顷刻尽断。

    尚言逸的手有些发颤，捧起地上的馄饨却再顾不得其他，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宋云也不再管他，径直躺进了里间唯一的床榻上。

    他们如今已至边境，最多再有两日便可到达梦川城。

    梦川城如今已归入西岚，现下城中守将据说是西岚九殿下新封的灵武将军——齐锐。

    宋云从客栈小二口中打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先是一喜，顷刻便压下。

    她忘不了西岚军中众目睽睽之下，那清瘦单薄的少年被打得血肉模糊。一百军棍，就只为她当初一个顺水恩情。

    齐锐为她做的已经够了。他不欠她，反倒是她，欠了他的。

    现下正是年节，关口盘查虽仍严苛，但较以往是要略略疏落些，稍作伪装应是可以顺利进入梦川。毕竟，韩盈不是在前打头阵过去了吗？而且，连落胭那样惹眼的人，不也都过去了吗？

    两日后，果如宋云之前所想，因是年节，兵士心中愈加挂念家中，盘查也是走个形式，只要不是特别异常的，基本都放行了。宋云带着被打扮成自己年迈老父的尚言逸，顺利进入了梦川城。

    宋云并未在城中停歇，直接带着尚言逸去往云中山。

    再登云中山，这一次，有了尚言逸的图纸，又有他几次开口指路，上山不仅顺利且速度快了许多。

    终于到达山顶时，宋云打开随身带着的一支竹筒，饮了口其中甘美的泉水，纯粹幽清的凉意直入心肺，令得她略有些焦躁的胸口平复些许。

    “别喝完。”

    前边正查看下一步方向的尚言逸转过身来，看到她的动作出声提醒。

    “你想要？”宋云挑眉问道。

    上山前尚言逸曾要她带上竹筒，经过梦泽泉时灌了泉水带上。宋云只以为他是要以备口渴之需，倒也没说什么便照做了。

    “不是，”尚言逸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正欲再说时忽听得雾霭缭乱的远处有“吱吱”的声响，“快把泉水给我。”

    宋云不明所以，才将竹筒递过去，就见尚言逸手腕一动，冰凉的泉水顷刻泼了她满脸满身。

    “你找死啊！”

    被冰寒包裹的宋云疾喝，而尚言逸已经拿着剩下的泉水往自己身上倒，闻言笑了一声，“我确实找死，半生皆是如此。”说完便朝着左侧的方向往前跑去。

    宋云只一怔，赶紧提步跟上。不多时，尚言逸突然停下步子。雾霭幽幽浮动中，隐约可见前方有块巨石。

    尚言逸跑过去在石块上摸了一会儿，右边忽地“咔嚓”一声，紧跟着一阵“滋滋”的怪声，前方显现出一个黑沉沉的山洞，隐隐还有幽光闪烁，如同野兽张开的大口。

    野兽的口中味道自然不会怎样好。两人一路往前走，空气中有着浓重的泥土混杂着其他什么的腥锈味。

    洞内的幽光原是墙壁上嵌的夜明珠所发，宋云借着这幽淡清冷的光芒，直奔中央那一具冰棺。

    出乎意料，冰棺中空空如也。

    “地上有血。”

    尚言逸的声音惊动了还在围着冰棺摩挲是否另有机关的宋云。

    是了，那股腥锈的味道，是血，而且，是新鲜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