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仇敌忾
自玄宗皇帝在东都洛阳建了丽正书院以后,书院之名便在天下四起,各地纷纷效仿,文人雅士聚集于此,或谈论风雅,或吟诗作对,倒也成了一时风气,而白云书院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白云书院始于诗词,身入江湖,精于风雅。
院主明无为更是鬼神之才,通晓天文地理,精研琴棋书画,五行八卦,医卜星相,无一不通,卓亦疏虽然是他的关门弟子,实际上却只学了七八分,各个领域虽然都有涉猎,但都只是学了皮毛,最为精通的还是剑术。
明无为和皇甫惟明相识多年,后皇甫惟明镇守边关,而明无为久居江南,两人多年不见,这次明无为得知皇甫惟明被陷害入狱的消息,便派来弟子相救。
如今卓亦疏受皇甫惟明之托带着三庶人案的罪证来到长安,此时的长安仍是风谲云诡,随时都会有官员落马,无论官职大小,也许上一刻还在朝中议事,下一刻却已经锒铛入狱,而每有官员入狱都会牵连许多人物,重磅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百姓们惊得舌桥不下,官员们更是心惊肉跳,谁也说不准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卓亦疏一到长安就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紧张感,不时会有官兵行过,那些官兵面容肃穆,他们的目标往往是大臣府上,而只要他们登门,必然是这家大臣获罪伏法。
此次之事甚至远胜九年前的三庶人案。
卓亦疏到长安城里时已时至傍晚,正感腹中饥饿,敲看到一座酒楼,卓亦疏便迈步进去,此时正是晚饭时分,一楼已然客满,店小二引他上了二楼,卓亦疏点了酒菜,一边吃一边思考如何去见李适之。
过得多时,又见两人走上楼来,在角落的一张空桌坐下,这二人皆是三十出头,其中一个面色凶恶,手边放着一柄长刀,另一个身着青袍,脸色有些苍白,但眉宇之间尽是英气,左手边放着一柄单刀,右手处放着一个长形锦盒。
彼时的大唐崇文尚武,佩戴兵器者很是常见,卓亦疏的长剑也放在手边。
那二人喝酒饮食,相互之间也不交流,此时卓亦疏酒足饭饱,抬头看时,却见那二人的长刀皆是精美绝伦,寒光四溢却并不阴冷,必是神兵利器,卓亦疏虽然自幼长于书院,却更喜欢舞刀弄枪,对天下名器更是情有独钟,此时眼见名刀,便多看了几眼。
那二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此时也有察觉,恶面汉子更是冷哼一声,抬手喝了一碗酒。
卓亦疏暗道:江湖人士都将兵刃视作生命,我这么直愣愣的看去确实有些无礼。
心中如此想着,对那恶面汉子的敌意却也并不在乎,只是伸手唤过小二,开口说道:“那边两位客官的酒钱算在我账上。”
他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大,但那二人内力深厚,耳聪目明,自然听个真切,青袍汉子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与卓亦疏点头示意,恶面汉子却拍桌而起,开口喝道:“显你有几个钱是不是,我们兄弟吃饭,轮得着你来付钱?”他指着卓亦疏对小二说道:“这人的酒菜钱都算我账上,不用找他要了。”
店小二眼见两桌客人杠上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便愣在原地,卓亦疏却是轻佻一笑,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足够结清两桌的账。
卓亦疏放下钱后提剑便走,本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恶面汉子却不愿善罢甘休,当即也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同时喝道:“我都说了我来结账,小二,去把他的钱还给他。”
这恶面汉子面容凶狠,见者无不害怕,卓亦疏虽然一身儒气,却也没将他放在眼里,唯有店小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此时却听卓亦疏轻笑道:“我即吃了你的酒菜,还能差你的酒钱?何须别人来替我结账。”
恶面汉子听后当即大怒,冷笑道:“那你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了。”
他说之后当即迈步上前,伸手去抓卓亦疏的手臂,卓亦疏身形一动,恶面汉子扑了个空,但他只是一愣,手势突变,又奔卓亦疏而来,这一下正好抓到卓亦疏肩头,却突觉一阵劲力袭来,恶面汉子当即一惊,赶忙撒手。
卓亦疏轻佻一笑,恶面汉子所使的擒拿手着实精妙,但自己以内力将其震退,双方也算是平分秋色。
此一交手,恶面汉子便知卓亦疏内力高深,绝非泛泛之辈,但他却转而大怒,喝道:“果然是奸相的走狗,即是来抢东西的,何必故作姿态。”
闻听此言,想必是恶面汉子见卓亦疏内力高深所以将他认错是对头派来的,卓亦疏也不知他口中的‘抢东西’是指什么,但他轻狂高傲,向来不屑多做解释,此时听得恶面汉子之言,便即轻笑道:“你即知道我是来抢东西的,还不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其实卓亦疏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恶面汉子却认定他是对头,当即大怒,回身取过单刀直奔卓亦疏袭来。
一旁众人眼见双方动了手,刹那间四散而逃,整个二层乱作一团,酒楼一层的人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却纷纷抬头来看,却见那恶面汉子刀势凶悍,观者无不胆战心惊。
卓亦疏轻佻一笑,瞬间拔剑出鞘,抬手一挡,只见火光迸溅,双方招式齐变,登时斗在一起。
一刀一剑场中交错,饶是丝毫不懂武功之人也能看出其中的险象环生,这二人斗得凶狠,兵器翻飞,整个二层桌翻椅倒,酒菜撒了一地。
旁边的青袍汉子也不上来相帮,只是站在一旁观看,此时他左手持刀,锦盒负于身后,眼中渐显凝重之色,心中暗道:这少年的剑法实在厉害,当真是巧捷万端,三弟恐怕不是对手。
眼见场中刀光剑影,青袍汉子虽与恶面汉子是同伴,但却并不护短,已是认定他不是卓亦疏的对手,更是心下惊讶: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出如此少年高手,年纪轻轻便已练到剑随心动。
他正兀自想着,却见卓亦疏连出两剑,分刺恶面汉子的双腕,恶面汉子长刀游身,青袍汉子知道这是他的保命绝技,此时用出却也只是堪堪挡住对方的剑势,原来他已到鼓衰力尽,此时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反观卓亦疏却是越战越勇,长剑之威势不可挡,此刻横出一剑,似是蕴含万千剑气,恶面汉子避无可避,心中惊呼:我命休矣。
此时突听得青袍汉子喊道:“公子手下留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挺刀来救,他左手持刀,转眼己至,卓亦疏本就没有对恶面汉子下杀手,出招虽然凶狠,但仍然留有余地,此时眼见青袍汉子持刀来救,便也顺势一抖长剑,向后一跃跳出战圈。
青袍汉子眼见于此,便也不往前追击,而是抱拳说道:“我兄弟莽撞,得罪了公子,实在抱歉。”
刚才那一击虽然双方都未尽全力,但却也能感到这青袍汉子的刀法极为精湛,远在那恶面汉子之上,此时卓亦疏手握长剑,眼见这青袍汉子左手持刀,背负锦盒,青袍汉子走到哪都不忘锦盒,那里面必然是装着极为贵重的东西,恶面汉子说卓亦疏是来抢东西的,想必便是藏于这个锦盒之中的。
卓亦疏生性轻傲疏狂,别人冤枉他如何,他不但不解释,偏偏还要将事情真做出来,恶面汉子说他是来抢东西的,那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真的将锦盒抢过来,此时便听他轻笑道:“不必抱歉,我就是来抢东西的。”
卓亦疏说完纵身而动,长剑刺出,白光闪闪,连刺对手周身要害。
那锦盒之中的东西的确贵重无比,青袍汉子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这东西有丝毫闪失,此时眼见卓亦疏攻来,当即挥刀抵挡,同时心中打定主意,不管对方是谁,都得先将他制住,保住了锦盒里的东西再说。
青袍汉子的刀法绝妙精湛,一手左臂刀法当真是天衣无缝,而卓亦疏所习剑法乃是白云院主亲授,力有千钧却又不失巧捷万端,与青袍汉子的左臂刀法斗得旗鼓相当。
这二人斗得凶险,酒楼二层便显得有些狭小,二人转眼斗至窗边,纷纷纵身一跃,一齐破窗而出,待得众人来到窗边看去,只见二人已在街上斗得难解难分。
恶面汉子也跃至楼下,但他并未上前相助,他虽莽撞,但却也不屑以多欺少,而且他对青袍汉子的刀法很有信心,料定那少年不是对手。
长安城里雪下多日,此时虽然停了,但遍地的白雪仍未消融,卓亦疏和青袍汉子踩在雪地上相斗,一时间白雪惊飞。
未过多时,却听得一阵整齐的步伐声响起,一队官军转眼而至。
此时的大唐威震八方,四海臣服,大唐铁骑纵横天下,如今一见,果然威风凛凛。
眼见大军来到,一旁的恶面汉子急道:“是李林甫的人。”
此话一出四方皆惊,卓亦疏和青袍汉子各自罢手,就连一旁百姓都赶忙四散躲避,而那军中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越众而出,见到眼前情景时也是厉声说道:“果然在这,给我拿下。”
官军得令,当即冲上前来,金戈长枪,让人不寒而栗,就算是外族蛮夷见了也不禁要赞一声威震八方。
卓亦疏本与青袍汉子对招,但眼见李林甫的官军赶至,只以为是因自己救了皇甫惟明所以引来官军捉拿,念及于此,当即虚晃一剑,回身便与官军交上了手。
他一边与官军交手,一边还要防备青袍汉子,是以留了三分力,可却迟迟不见青袍汉子攻来,卓亦疏游目四顾,却见青袍汉子和恶面汉子都已经和官军交了手,原来他二人竟也是李林甫的对头。
此时那青袍汉子和恶面汉子也是一惊,尤其是恶面汉子,他本以为卓亦疏是李林甫的人,却没想到竟与自己二人一样都是李林甫的对头,一时间对他好感大增,三人本就没有仇怨,只是因误会而斗,此时又有共同的敌人,自然是同仇敌忾。
官兵人多,而且战力颇强,三人纵然武功高深,却也是螳臂当车,三人不禁合力对敌,恶面汉子喊道:“是杨慎矜带人来了。”
青袍汉子也说道:“咱们先撤,若是等皇部的人来了那就不妙了。”
恶面汉子先前误会了卓亦疏,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此时便说道:“公子先走,我来断后。”
卓亦疏笑道:“两位身背重物,还请先行,我随后便来。”
此时青袍汉子的脸色越发苍白,他在来酒楼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后来又和卓亦疏比拼,此时再战官兵,加上背后所负之物的确很重,他自然很是吃力。
恶面汉子也知如此,便不再客套,与青袍汉子一起跃上房顶。
那将军眼见于此,却是眉头一皱,伸手取过长弓,弯弓搭箭,长箭‘嗖’的一声射出,直奔房顶的两人,此时青袍汉子已近油尽灯枯,这一箭又来的突然,是以躲避不及,眼看着就要中箭,千钧一发之际,恶面汉子伸手一推,青袍汉子这才顺势躲过,那长箭却顺着恶面汉子的手臂穿过,登时血流如注,这一箭力道极大,恶面汉子中箭后当即倒地,接着滚落下来。
下方是举着兵刃的官兵,恶面汉子一旦落下必死无疑,危急时刻,却见卓亦疏纵身跃起,在半空中伸手托住恶面汉子,借着之前所蓄之力向上冲去,终是落到屋顶。
可还没等他二人站稳,那将军却故技重施,又一箭破空而来,卓亦疏反手一剑,长剑横出,将箭矢挡飞。
三人纵身远遁,下方官兵上不到屋顶,一时间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