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曲江流饮
翌日清晨,李适之离府上朝,李霅也去处理公务,卓亦疏本在打坐练功,听得屋外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却是钟士和狄青来了。
卓亦疏将二人引进屋中,便听狄青笑道:“公子神采奕奕,想是伤势已无大碍。”
卓亦疏回道:“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钟士又道:“刚才汝阳王遣人送来简帖,邀咱们去曲江流饮一游,王爷说他已备好美酒。”
卓亦疏笑道:“昨日多亏汝阳王出面,咱们才能全身而退,今日汝阳王邀约,自然是非去不可。”
三人一同出府,此时积雪消融,冰水淌在长安街上,别有一番风味。
未过多时,已是来到曲江池,一到这里便有人迎上前来,恭敬行礼说道:“小的贺宝,奉王爷之命在此恭候三位大人,我家王爷还在朝上,下朝后便会赶来,还请三位大人稍等片刻。”
汝阳王虽然生性潇洒,但毕竟在朝为官,上朝议政乃是常事,是以三人也不在意,钟士说道:“师哥贵人事忙,我们等等他便是。”
贺宝说道:“请三位大人随我去亭中,王爷已在那里备下酒菜。”
三人随他一起来到亭中,亭中备有温热美酒,酒香扑鼻,三人各自落座,贺宝又道:“还请三位大人稍候,王爷即刻便到。”
他说完这话后又向旁边一挥手,旁边的下人立刻会意,转身离去,未过多时,便见已经结冰的曲江池面上走来数位美人,此时天寒地冻,水面上所结之冰足够撑得起众人的分量,众美人款步而来,长袖翻飞,翩翩起舞,虽是在冰雪寒天之中,仍是美的不可方物,再有温酒相伴,如此惬意,人生几何?
钟士笑问道:“两位可知何为曲江流饮?”
狄青闻言摇头,他是江湖草莽,对这文雅之事素来不解,而卓亦疏久居江南,是以对长安之事也不知晓。
钟士便道:“每当新科进士及第,皇上便在曲江赐宴。新科进士在这里乘兴作乐,放杯至盘中,置盘于曲流上,盘随水转,轻漂漫泛,转至谁前,谁就执杯畅饮,遂成一时盛事。‘曲江流饮’由此得名。”
“倒不如大家一起喝的痛快。”狄青说道。
此话一出,三人相顾大笑,喝酒谈乐,曲江池上的美人舞姿妙曼,美不胜收,领头的白衣舞美人更是踏雪而至,只见她一身白衣,长袖飞在空中,如百花齐放般美轮美奂。
这白衣舞美人生的花容月貌,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是明艳动人,只见她挥动长袖,那袖子又宽又大,挥至眼前遮住了一切,似乎天地间只有这一抹动人的流袖。
在满眼的洁白之中,一道寒光突现,杀气陡起,卓亦疏三人当即一惊,各自躲避,原来那舞美人的袖中藏有短剑,趁着三人不备挥剑刺来,幸而三人反应迅速,这才堪堪躲过。
却又听贺宝喊道:“动手。”
短短两个字后,四周原本恭敬的下人们纷纷攻来,那十余名舞美人更是提剑跃至,卓亦疏三人当即进退无路。
钟士也是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舌桥不下,他挥动纸扇左右抵挡,他的兵器便是这把扇子,是以随时带在身上,而卓亦疏善用剑,狄青使刀,两人因是来赴汝阳王之邀是以都没将兵器带在身上,此时变故突生,却无物克敌。
三人瞬间陷入被动局面,卓亦疏仰仗身法连躲带避,可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对手不但人多,而且各个武功高强,那十余名舞美人虽是女子,可剑法高绝,此时合力对敌,更是厉害无比。
卓亦疏游目四顾,此时亭中一片狼藉,桌子早已被踢翻,酒菜落了满地,他却在两名舞美人的剑下顺势一倒,便在地上拾起两个酒杯握在手中,借着余劲纵身翻起,随即跃身飞出酒亭,可外面却有贺宝带着一众男杀手堵截,卓亦疏也不与他们缠斗,而是脚下一踏,纵身跃至亭顶,可还没等他站稳,便见一道白影袭至,自是那领头的白衣舞美人,她见卓亦疏跃出酒亭,唯恐他逃走,便独自持剑追来,哪知卓亦疏根本没有走的打算,而是伸手打出一枚暗器,白衣舞美人大惊,挥剑去挡,却听‘啪’的一声,那暗器竟应声而裂,白衣舞美人没想到卓亦疏的暗器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循声看去,只见那暗器赫然便是一个酒杯,与自己的利剑相撞,自然一碰即碎。
便在这时,卓亦疏的第二个酒杯也向她掷来,白衣舞美人侧身一躲,可卓亦疏却趁这个时候欺身而至,白衣舞美人大惊,赶忙挥剑抵挡,卓亦疏顺势一躲,长剑顺着他的胸前刺了个空,卓亦疏伸手扼住对方的手腕,白衣舞美人登时慌乱,拼命想要挣脱开。
卓亦疏只觉得入手处一片柔软,真称得上冰肌玉骨,但此时并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只见卓亦疏轻佻一笑,手中用力一动,这是一招很普通的擒拿手法,可却非常管用,白衣舞美人吃痛,手腕便即一松,长剑随之落下,卓亦疏伸手去接,将长剑拿到手中。
卓亦疏轻笑一声,随即放开了对方,转身跃下亭顶,只见钟士正与贺宝恶战,而狄青则被围困,他手中无刀,等同断了臂膀,实力大打折扣,不出多时就会落败。
幸而卓亦疏持剑杀至,打翻数人,夺了柄长刀交给狄青,狄青持刀在手,这刀虽然比不上他自己的宝刀,可也是锋利无比,刹那间神威大显。
在这打斗之中,卓亦疏却看出来端倪,他向狄青和钟士喊道:“务必小心,这些人就是刺杀左相的那些刺客。”
李适之刚回长安就遇见了刺客,那时幸得卓亦疏出手相助,所以卓亦疏识得对方的武功路数,此时交战之中看的明明白白,这些人就是那些刺客。
对方见卓亦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一时间攻势更猛,三人顿感压力大增。
狄青的左臂神刀盛名在外,自然厉害无比,只是他与绿袍客对战时所受的伤还未痊愈,此时久战不下,旧伤隐隐作痛,再拖下去只会更糟,幸而他久在江湖行走,所经历的险境多不胜数,是以此时虽惊不乱,更是当机立断,向卓亦疏和钟士说道:“不可久斗,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话音一落,却听又有人笑道:“你们谁也走不了。”
这道声音刚一响起,便见又有数十人来到,这些人将酒亭围住,杀机尽显。
这些刺客见到来人后也是纷纷罢手后撤,卓亦疏三人被围在酒亭之中。
就在这时,只见杨慎矜纵马而来,他看了看眼前的情景,便即笑道:“我就说你们谁也走不了。”
这里全是他的人,对付卓亦疏三人绰绰有余,所以杨慎矜有恃无恐,笑容更甚。
三人向四周看去,自知今日凶多吉少,身陷如此重围之中,任谁都是插翅难飞。
卓亦疏却是笑道:“原来杨大人就是刺杀左相的主谋。”
这些刺客明显也是以杨慎矜为首,是以卓亦疏有此一说。
杨慎矜回道:“李适之得罪了他得罪不起的人。”
卓亦疏轻笑一声,开口道:“奸臣贼子而已,有何得罪不起。”
杨慎矜闻言眉头一皱,冷冷扫视过去,却也知不宜拖延,便即开口道:“我不与你们做口舌之争,只要你们把囚龙棒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的话,我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三人闻言恍然,杨慎矜还是为了囚龙棒而来,狄青说道:“囚龙棒是我从你那里夺来的,也只有我知道囚龙棒的下落,你不要为难我的朋友,我自会带你去寻囚龙棒。”
杨慎矜却说道:“依我看还是让你的两位朋友随我们一起去找囚龙棒吧。”
卓亦疏冷笑道:“依你看?你算什么东西。”
闻听此言,杨慎矜怒色大盛,却听卓亦疏继续说道:“我要去的地方谁也拦不住,我不想去的地方谁也带不走我。”
杨慎矜怒道:“你看看你还走得了吗。”
卓亦疏听后轻笑一声,不屑道:“一试便知。”
旁边的钟士在心中分析场中局势,对方人多势众,拦住了四方退路,于己着实不利,只能拖延时间,另寻对策,念及于此,他便开口道:“杨慎矜,你假借汝阳王之名将我们诓骗至此,日后若是让汝阳王知道了,你必然承担不起。”
杨慎矜闻言冷笑一声,他既然敢用李琎之名诓骗众人,那必然也有对策,但却用不着和钟士说,他只想着如何才能将囚龙棒拿到手。
可就在这时,竟有禁军突至,人数过百,领头之人更是喝喊道:“奉右相之命,捉拿反贼。”
闻听这话,杨慎矜浑身一震,那些刺客也是面色凝重。
卓亦疏三人相顾而视,均是神色凝重,在心中暗暗提防,做了最坏的打算。
禁军转眼己至,将众人围在中间,领头那人越众而出,指着贺宝等人说道:“就是他们,给我抓起来。”
那些刺客闻言纷纷欲动,却听杨慎矜喝道:“王鉷,你这是何意?”
原来这领头的人便是王鉷,所任官职乃是大理寺卿,与杨慎矜一样都是李林甫的亲信,可如今看来,他与杨慎矜似乎早有旧怨。
卓亦疏三人站在一起,钟士低声说道:“此前杨慎矜从大理寺中盗出囚龙棒,而王鉷正是大理寺卿,因为囚龙棒被盗之事而遭皇上怪罪。”
卓亦疏疑道:“难不成王鉷已经知道了盗取囚龙棒的人是杨慎矜?”
钟士与狄青也是满心疑惑。
此时听得杨慎矜厉喝的王鉷循声看去,却是笑道:“杨大人怎么也在这里?”
其实王鉷早就看见杨慎矜了,只是故意视而不见,杨慎矜自然知道,可他却只能强压怒火,转而说道:“王大人带了这么多人来,所为何事?”
他虽然强压怒火,可语气仍是僵硬。
王鉷却不怕他,反而是笑道:“这些刺客先前行刺左相李适之,可谓胆大包天,幸得右相明察,特派我前来捉拿他们。”
杨慎矜神色一凛,兀自思忖对策,可王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当即挥手下令,厉声说道:“将这些刺客一网打尽。”
禁军领命,冲杀上前,一众刺客上前应战,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已。
杨慎矜大惊,再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和禁军厮杀。
卓亦疏三人也没想到这事竟然被王鉷搅了局,可禁军冲杀上来,自己三人也被当做刺客,乱战之中只能自保,好在那些刺客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是以卓亦疏三人得以趁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