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湖畔
没有明确的时间线，不知不觉里夏天就要来了。
大部分时候何立言都只是宅在公寓里，而大部分时候的公寓里都是静得只有键盘的敲击声。他从来没有出过公寓两个街区外的地段，很多空闲的时侯都是一个人看看电影，后来天气暖和了些，会去逛逛公园，事实上对他这类人来讲，几乎都算空闲的时候吧。
漫长的冬天过后是漫长的夏季，而这之间的一段时间总是令人捉摸不透它的长度，就像身边所有人穿着厚毛衣时候，露着腿儿的女孩就出现在了地铁公交上。何立言还会时不时地想起大学时候，他穿着格子长衫，乔天穿着棉袄，陆赫穿着短袖，一同在食堂吃饭的奇怪场景，而在公园樟树遮蔽的小道上时候，他竟会想起早早穿着短裙的童琛琛蹦跳着朝他跑来，然后又时光穿越般地，莫名其妙地站在图书馆的打印店里，眼前出现另一位女孩。
时间雕刻的凹痕，需要更漫长的时光慢慢风化，其实并不是只有何立言会想起，每一个人都有着独一无二的记忆，一段故事，一场聚会，一次聚餐，渐渐地只剩一幅挥之不去的画。
很幸运的是，何立言在这幅画彻底遗失的时候，适时留在了《绿森林》里。
《绿森林》出版的第一天，他站在书城的书架前又是久久移动不开步伐，与《婴怨》不同的是，《绿森林》翻开后的第一页，有他的一小张半身照片，穿着一只从大学留到现在的羽绒服，脸上的笑还有点僵硬。
一个女孩从何立言身边停下，取下书架上的《绿森林》，翻阅数页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翻回第一页，再转头看向何立言，随即又再次看向书页，何立言转头望向女孩，在她再次转头的时候，微笑地朝她摇摇摇头，直至她狐疑地离开，也带走了手中的书。
这种感觉真好。
而现实中的我们，又会以什么样的故事结束呢？
有时候真的要感谢生命的漫长，漫长到让人没有描绘它的欲望。
“美女，就这两本书吧，共多少钱？”
“好的，共四十三元。”
“我就微信支付吧，这样快些。。”
“好的，我扫您。”
离开书城的时候何立言听到身后传来很熟悉的声音，回头，果然是江语欣。江语欣结完账转身时候敲跟何立言的目光交汇，但她并不吃惊地看着何立言，因为早就看到了他，结完账后也准备追上去的。
“喂，你竟然买自己的书？”江语欣故意露出惊讶的笑喊道。鉴于何立言那年冬天买了好几本自己的《婴怨》，江语欣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何立言的行为，反而会好奇他这次怎么只买了一本。
至于这么问的原因……这种时候总要有个开场白吧。
“留个纪念。”何立言回答，目光却在江语欣手中的透明塑料袋。“买了啥？”他问道。
“复习资料。”
“还是撒谎都不会。”何立言嘲笑道，“江大小姐，都毕业快三年啦！”
“我考营养师。”
“哇偶，那另一本呢？”何立言隔着塑料袋都看到了书名。
“一样的。”江语欣回答得飞快。
何立言淡淡笑了笑，把自己手中的《绿森林》举到江语欣面前，然后用目光示意她袋子中露出的同样黄绿色的书皮。
“行啦行啦，是你的书，是你的书。但你别误会，我早就网上看过了，这是小雯让带的。”江语欣说着，拍开挡在她面前的书，疾步从何立言身边经过。
“哦哦，我信的。”
何立言应声着，但是这极度平淡的语调反而让江语欣觉得何立言并不相信她。
江语欣走前头，何立言跟在后头。
过了一会儿，江语欣放慢了脚步，何立言自然地超过了她，江语欣便跟在他后头。
春日丰沛的雨水让道路两旁的绿叶树撑开了更多的天空，青绿色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低声吟唱着关于男孩跟女孩的歌谣。
“我们骑车吧，何立言！”
身后的江语欣突然喊孜立言，何立言回头，江语欣伸手指着树下一排的蓝色共享单车。
“不远了。”何立言望了望远方。
他看到江语欣皱皱眉，又咬了咬桃红色的唇，然后突然朝自己奔了过来，猝不及防地被拽住衣袖朝着那排单车跑了过去。
明丽的阳光照在白色的衬衣上，衣服紧紧贴在年轻的身体，勾勒出动人的轮廓，长发肆意飞扬。何立言跟在后头，看那破碎的树影不断映出变化的纹络。
“你骑慢点。”他不住提醒。
江语欣不听。
“你快跟上，我们去公园！”
“去公园干嘛？”
“不知道，跟上！”
“叮呤”的车铃中，路人纷纷避散。
当自行车倒在公园蓝色的湖泊旁，蓝紫色的小野花开遍整圈湖岸，女孩已经坐在男孩旁，中间隔着三本书。
“何立言，你还记得我们学校东边也有个湖泊吗？”
“嗯。”何立言偷偷瞄了眼旁边的江语欣，她直着腰背，胸廓微微起伏，细发凌乱的脖颈上渗着粒粒汗珠，在呼吸的节律中慢慢蒸腾。
“真像。”江语欣更像在自言自语。
“嗯。”何立言不知道江语欣在想什么，或许也能猜到。反正在江语欣说第一句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一个同样的湖泊，只不过是冬天，围绕身边的，也不是蓝紫色的野花，而是荧荧虫光。
不是刻意怀念，但有时候那些不成熟的记忆，不成熟的念想总会不合时宜地出现。
“喂，你发呆啦！”江语欣用手肘用劲儿顶了下何立言。
正出神的何立言猝不及防，应激反射下一个没坐稳，失去重心预将倒下去，江语欣条件反射地去拉住对方胳膊，反而自己也被拉倒了去，整个身体竟倾倒在何立言身上。
我的天！
……对……对不起！
心跳骤然失律。
江语欣慌忙爬起身，稍微红起来的脸颊如同落日。
何立言却面露痛苦。
不，不至于吧！江语欣来不及拍打身上的草屑，我才八十九斤啊，不至于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