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了
凌晨两点,十五号病房的灯依然亮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啊!我不行了,几点了?我想睡觉了。”一把丢掉了自己手中的牌穆糖仰天呐喊着。什么破牌嘛,像被粪泼过一样,一点儿火都没有,怎么赢得了钱?三个人里面就她的牌最差,坏的时候别说大屁了,单个子一大串儿,连大点儿的顺子都凑不起来,好不容易碰上把好牌,有两个炸吧,嘿!他俩的牌更好,个顶个儿比你的大,几个小时下来她都输四百多块了,现金微信都榨干了,还欠了十几块,温禾好像输了两百多,倒让江文修赢了个钵满盆盈。
“别啊!天还没亮呢!温禾你困吗?”江文修洗好牌准备发牌的,听到穆糖说不干了,于是转头问温禾,这可是她发起的,他一个陪玩儿的都没说困,她能缴械投降?
“你是赢得越来越生机勃勃了,我和温禾可是输得连眼睛睁不开,你看我们的黑眼圈,你不心疼啊?”穆糖指着自己眼睛下面的眼袋,她现在两眼一抹黑,就想倒床就睡了。
“没问你,我问的是温小姐,温小姐,我这可是陪你玩儿的,我都没说困,你好意思要结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以后谁敢陪你玩儿?”江文修仰起脸看着温禾,看她这目光清明的样子,不像想睡觉,再说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应该不会同意不玩儿了吧?
“江文修你不威胁温禾就混身不舒服是吧?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对温禾各种威胁?”穆糖受不了的看着江文修,他不觉得这样很讨人厌吗?
“啧,又抢着说话,能听懂人话吗?我问的是温小姐,这就跟打牌一样要按顺序来,论到你了吗?你就抢着出牌?”江文修无奈的砸了一下嘴,穆糖那儿都好,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老爱呛行。
“哎你……”
“这样吧,穆糖困了你让她先睡,我们接着玩儿。”温禾打断穆糖的话,反正,她还不困。
“这个嘛……”江文修陷入了思考。
“你不困吗?困就不要陪他一起玩儿了,你还真怕他以后不跟你玩儿了?可能吗?他单身狗一个,不跟我们玩儿跟谁玩儿?”穆糖不屑的看着江文修,就知道吓唬人,对温禾还有用,在她这里根本行不通。
“不困,你先睡吧,我尽量帮你把钱赢回来。”温禾摇摇头,虽然现在人这么多,可一想到自己在医院里,亡魂聚集的圣地,她就难以入眠。没办法,以前为了找刺激,鬼故事和电影看多了,留下了后遗症。
“这样吧穆糖,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三个再来一把,如果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我输了,那我就把你和温禾之前输给我的钱统统退给你们;第二:你直接去睡,但要帮替我和温禾作个证,就我们在车上说的那个,让温禾这周六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吃饭,看温禾会不会反悔。两者二选一,你考虑考虑。”江文修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哈哈,真是天助他也。
“等等,让我捋捋,那如果我选一,但是我和温禾输给你了怎么办?”左思右想,穆糖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好难捋清楚的问题啊!
“那你们就再输我一把的钱咯。”江文修回答。
“就这样?”穆糖有些不确定的问,他江文修想那么久就想了个双赢的办法?他有那么好心?
“当然,你还是作那个证,毕竟是你们输了。”江文修顿了顿说。
“呵呵!你想得真好,我睡了,不要再和我说话谢谢!”穆糖干笑两声倒床睡去,真是的,还用选吗?输了一整晚,你以为她会天真的以为能靠最后一把翻盘吗?反正都要作证,她为什么要冒着再输几十块钱的风险再来一把?
“哎,这就睡了,你怎么不选一呢?万一你们赢了,那可是全数归还啊!”江文修笑着问穆糖,他就是让她没得选。
“我怂,行了吧,别叫我了,我真要睡了,马上就睡着了。”穆糖的声音细若蚊蝇,看来是真的困得不行了。
“好了,不要再吵穆糖了,发牌吧,我们来。”温禾喝了口雪碧对江文修说。
“算了,我困了,我们睡吧,明天再来,你去把灯关了吧。”江文修摇摇头躺了下去,他看到温禾偷偷打哈欠了,傻女人,连投降都不会,那么高傲做什么?
“好。”温禾起身关掉了病房的灯。
都困了吗?回到自己的床上,她看了看已经睡下的江文修和穆糖,其实,她也困了,没有他们的支撑,她也倦意浓重,应该像穆糖一样倒头就会睡着的,可是一直有个声音在心里告诉她,不要睡,否则那些你害怕的妖魔鬼怪就会在你的四面八方涌来,将你团团包围。所以,她不敢睡。
江文修小小的鼾声传来,已经进入深睡状态,和穆扬的鼾声此起彼伏,听得温禾的困意更浓了。
突然,早已熟睡的温叶翻了个身,吓得温禾生怕她掉到地上,好在还差一点点,温禾只好起身将她的脚往床中间放了放,让她平睡在床上,为她重新盖好外套。
轻轻移动自己的床将它和温叶的并排在一起,温禾挨着她重新睡下,不这样的话,温禾担心她再次翻身会掉下去。
被温叶那么一吓,温禾被彻底吓醒了眼,借着过道透进病房的隐隐灯光小心翼翼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头发,温禾看着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睡脸陷入了沉思。
事情的真相竟真的如同江文修说的那样。
你信吗?如果你继续以现在的方式抚养温叶,结果只会把她变成另一个你自己。这是江文修的原话,当时的温禾脱口而出两个字:不信。
她认为是江文修不懂,他一个光明磊落成长、幸福安稳生活的人,怎么会明白她们两个生存在问题家庭的孩子的内心世界。
她们自卑而敏感、理智而偏激,默认着属于她们的人生经历,不敢怀恨,自成一派的保护着自己,只想竭尽所能好好的活着。
因为她们明白,人间疾苦、数不胜数,比自己更加悲惨的比比皆是,所以她们会心存感激的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异常清醒的明白一件事情怎样去做对自己最有利,会在不伤害他人的基础上不择手段的保障自已。
温禾以为,温叶会比她更上一层楼,她会在比她小时侯更加富裕安稳的条件下更好的形成在这大千世界中如何自处的技能。
而她的存在,就是守卫着温叶富裕安稳的生存条件,她以为她的冷淡疏离会让温叶更好的做自己,更加看清自己的内心和这个苍茫世界,直到她长大成人,合同到期后,各归各位,互不相扰。
可是她想错了,她的存在不仅仅是守卫了温叶的生存条件,也在朝夕相处之中潜移默化了温叶的性情,尽管她再冷漠寡言、再置身事外,在温叶的世界里,不是一个人,她温禾也在,温叶已经把她当成了依靠,甚至是生存的榜样,两年以来,温叶已经把她当成了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已经习惯他们相依为命的生活。
这太可怕,温禾猛然想起,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明确的告诉过温叶,她们之间有着长达十年的合约,再有八年,合同到期她就会决然地离她而去。
她仅仅说过自己会暂时照顾她,直到她长大有能力独自生活,到那时她们就不用每天都在一起,可她没说过自已会彻底的远离她,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因为,她们有各自的人生,而目前的朝夕相处和相依为命,不过是权宜之计。
到那个时候,温禾突然发现,她看不到八年之后的结果。她一直期待的合约终止的那天,她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太阳公公总是在夏天那么积极,早早的就出门上班,早上六点,生物钟让温叶准时的睁开了眼,她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却发现旁边有人,嗯?她疑惑的往旁边看去,温禾正睡在她的身旁。
温叶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温禾睡在一起过,也很少这样近距离看着温禾睡着时的样子,睡着的她表情不像醒着时那样冷漠,看起来很柔和。温叶细细的打量着温禾的脸,她的睫毛好长啊!看起来好好看。
突然喉咙一阵发痒,温叶立马捂住嘴巴,拼命的往下咽口水,可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咳了起来,她只好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去,她想出去咳,不想把温禾吵醒。
“快八点了啊!你们起来把床收拾一下,医生马上要查房了……。”
温禾是被护士的叫声吵醒的,因为她的床离门口最近,所以护士还在温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拍了拍她。
温禾迷糊迷糊的睁开眼,在护士的说话声中大脑放空了好久才挣扎的坐了起来,她看了看其他人,除了温叶在一旁坐着玩数独,他们都在护士的说话声中翻着身,头好像有点疼,温禾想开口告诉护士她们知道了,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痛干痛的,完了,她好像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