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归

    兵器声……

    马鸣声……

    惨叫声……

    喊杀声……

    所有声音混成一片，震天动地。但在他听来却是忽近忽远、虚无缥缈。

    瞟了眼尸骸遍野的脚下，花意心底一凉，皇帝老头派楼之瑞率军前来支援，可那厮本就巴不得他们死。如今，濮阳城都快守不住了，援军却仍旧未到，楼之瑞是想故意拖死他们啊！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抬眼望去，看见一团朦胧的人影正奔杀过来。

    但就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影，花意也能辨认出来那人是谁。那是楼沉风，奉命驻守濮阳城。可今日城破只在旦夕之间，楼之瑞的援军却迟迟不至，恐怕楼沉风也会与他一道葬身此处了。

    费力地吸了一口气，花意喀出一口血来。

    他快不行了。

    唉，刚刚看见一支流矢直冲楼沉风而去，他想也没想就挡了过去。谁曾想，那支箭竟然正中胸口。他是可以为了楼沉风去死，但这样死是不是太仓促了点？失策了，真是太失策了……

    “花意！”

    楼沉风嘶吼一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替他挡了一箭，正中要害！

    活不成了，花意活不成了！

    楼沉风杀红了眼，提刀砍翻挡在身前的敌军，奋力朝花意奔去。

    花意奄奄一息，看着在乱军中厮杀的楼沉风，陶醉地想，沉沉真帅。

    身体支撑不住往后倒去，却在半途中跌入一个充满血腥气的怀抱。

    哎呀，沉沉的臂力真好。

    感受着腰间的铁臂，即使命不久矣，花意也不禁心猿意马。

    鼻尖处血腥味特别浓郁，他模糊地感到楼沉风的腹部在淌血。不止是腹部，胸膛处也有血在慢慢往外溢。

    花意的心揪了起来，刀刀中要害，楼沉风显然已是强弩之末！纵使今日楼之瑞的援军能赶到，这么重的伤，楼沉风也是活不下去了！

    “沉沉……”

    他声音微弱，楼沉风便低下头来努力听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花意有些窃喜，楼沉风最讨厌他唤他“沉沉”了。如今听见他这般称呼，楼沉风竟然没有露出嫌弃之意，他这一箭也算是挨得值了。

    他不禁兴奋起来，这是有生之年楼沉风距离他最近的一次。这人将他拦腰搂在怀里，粗犷中带着温柔。就为了这样一个怀抱，他都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可惜，别说五百年，就连一刻钟都借不到。

    他快死了。

    花意倏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来，他暗恋了楼沉风这么多年，临了了却一点进展都没有，连个嘴都没亲到过！

    心头激荡憋闷，花意脑子一热，拼尽全力抬起头来吻了下楼沉风。

    嗯，对方嘴唇软软的，口感不错。可惜啊，他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无力再吻对方一次了。

    楼沉风显然是傻掉了，保持着低头看他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冻住的冰雕。

    对方这傻傻的样子让他心痒痒。花意快意地想，反正他都快死了，索性一鼓作气，把自己想说的、想做的一并了结了。

    “我……心悦……你……”

    花意想微笑着表白，但无奈吊着最后一口气，别说微笑，就连动动嘴皮子都十分艰难。他做事向来讲究气氛，如今却不能摆出潇洒帅气的姿势委实令人气馁。

    不过，他向来擅长自我安慰。

    听着依稀的喊杀声，花意想，在死人堆里说情话，他也算全天下独一份，足够让楼沉风难忘了。再说了，今日他俩注定会死在一处，也算是变相的……殉情吧？

    这样一想，他就乐了。可惜，还没笑出声，便耗尽了所有生气，魂归尘土。

    来生啊，若有来生，他绝不会再这样傻到临死前才表明心迹。他一定要从一开始就展开攻势，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