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祖
荒野、风铃、青竹、群坟。
这里是东江村的后山,安葬着列代先魂,也埋藏着一个个古老而悠远的秘密。
一大早,陈小刚提着锄头就来到了这里,因为——今天是清明节。
清明一步坟头踏,倒翻三把唤魂沙。
这是附近十乡八里流传的一句祭祖前仪诗,但现今已被视为迷信鬼话,没多少人愿意奉信,但陈小刚却不然!
他规规矩矩,嘴里念着某种古怪晦涩的语言地来到每一个坟头前,都用脚尖轻轻踏一下坟头,之后更用锄头锄松坟头周边的沙土。
就这样,反复数十次。
弄完这套繁杂枯燥的仪式,陈小刚已是通身是汗,把锄头往地上一放,索性连身上衣服都脱掉了。
衣服一脱,他那黝黑而结实的身躯完完全全敞露在阳光下,而在他后背上,赫赫然迎着一块刺青,似是阎王面孔,又像是索命牛头,很是怪异。
而这,正正是东北这一带巫医萨满的标记之一!
陈家祖祖辈辈是萨满之徒,传到陈小刚这一代,子承父业,他也担负了这个信仰和重任。
故此,陈小刚才会对一些已被民间遗弃的古老仪式极为重视,甚至到了一丝不苟的程度。
踏坟头、锄沙泥的仪式已做完,陈小刚接着又把众坟头的杂草拔掉,拔着了一会,突然只听:
“小刚!”坡下小路传来了一阵风铃般的甜悦声音:“我来帮你吧!”
陈小刚喘了口粗气,向下望去,只见自坡下走上来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少妇。
这少妇脑后扎了辫子,完美脸型上均匀如雕刻地分布着精致五官,目光如水,肤如凝脂,明眸皓齿,单看长相,已经是惊为天人。
“王嫂子!”
看见少妇从坡下走来,陈小刚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活,一脸憨笑着。
这少妇不是旁人,正是陈小刚他们家的邻居——赵家的媳妇,名叫王淑芬。
王淑芬是城市人,跟赵老哥在大学里恋爱已久,前两年更是回村摆酒完婚,只是没想到赵老哥一个喝多了,“噗”一口血吐死在酒席上,闹了个红事变白事。
赵家上无长辈,赵老哥一死,王淑芬就成了孤苦伶仃的寡妇。
陈小刚他爸跳了几十年大神,见惯了红事白事,把赵老哥给安葬下土后,就劝王淑芬改嫁他人,总不能守寡一辈子吧?
但王淑芬却死活不肯,说要生是赵家人,死也是赵家人,要替赵家守一辈子坟头。
赵寡妇此名,由此而来……
即使如此,村里人也甚为排挤王淑芬,毕竟一入嫁就克死丈夫,说出去不好听。也就唯有陈小刚他们家懂得命理运道,才体谅王淑芬的不容易,故此两家人格外亲近。
“王嫂子,你怎么来了?”陈小刚对王淑芬尊敬得很,没敢有半点非分之想,连说话,都不敢看着王淑芬的脸。
“我来帮帮你,反正咱家现在也没啥活!”王嫂子笑着用衣袖帮陈小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嗅到了王嫂子手上的体香,陈小刚不由得脸色微红:“其实也没什么好弄了,再念个我老祖宗传下来的祭天咒,把鞭炮烧掉,也就完事了。”
“哦。”王嫂子巧笑嫣然地道,从怀里拿出一支矿水泉递了过来:“喝两口水再念吧。”
陈小刚心里一暖,接过矿泉水喝了几口,擦了擦嘴角道:“今天清明节,咱家宰了鸡羊,可丰盛了,嫂子你别自己一个人吃了,过来添双筷吧。”
“嗯。”王淑芬犹豫了半晌,柔声应了一句。
“大嫂你先退开一边,我念咒祭祖。”陈小刚笑着。
王淑芬轻点下头,往后退了几步。
咒语是巫师们做法时最主要的一个步骤,这是萨满与神灵、上天沟通的必要手段,而祭祖这种大事,颂咒更是必不可少的。
只见陈小刚围绕着最老的坟头转了几圈,脸色有了丝肃然的神情,正要张嘴念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向王淑芬问道:“啊对了,嫂子,你有见着我爸不?”
每年清明节,父亲都在旁边监督和教导自己念咒祭祖,今年怎么不来?再说,清明不来祭祖,是大大的不孝,对萨满更是大忌,父亲深知此点,怎会明知而犯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