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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哎哟,怎么这么好兴致,练太极吗?”

    翟家屋前不远处的山坡上,正弯腰撑着膝盖喘气的成水沁闻言,缓缓抬起眼皮。

    “原来是你啊,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突然想到就往这儿来了。”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来翟家的念头一整个下午都在他的脑子里叫嚣。“你呢,弯着腰练习太极?”

    “你瞎啦,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练太极?”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赤脚踩在草地上,不是为了吸收地气?”康勤砚一脸无辜。

    “气我是吸了一肚子,不过不是地气,而是怒气。”成水沁瞪他一眼。

    “怎么,受谁的气了?”他敏感的神经嗅出八卦的味道。

    “说来话长。”

    “听起来好像颇有内情,刚巧我这个人就爱听故事,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发泄在我身上。”

    看康勤砚一脸诚恳,况且成水沁对于这个频繁出现在翟家的男人并不陌生,便将自己下午的遭遇一古脑地说出。

    “难怪你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来吧。我们加紧脚步上山,我替你讨个公道。”

    康勤砚自顾自的往前,却发现身后的人一直没跟上来。

    “怎么啦?走啊!”

    “我也想啊,但我已经再也走不动了,我的两条腿抖得下听使唤,否则怎么会停在这儿‘练太极’?”

    闻言,康勤砚忍不住捧腹大笑。

    成水沁斜睨他一眼。这家伙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好好好,别瞪。”康勤砚赶紧回身在她面前蹲下。

    “干嘛?”

    “背你啊,姑奶奶,你不是走不动了?”

    “算我没有白认识你。”她完全没有考虑就顺从渴望,趴上那看来舒适无比的阔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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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家的大厅异常热闹。

    所有人都在,连“失踪多时”的翟日微也在,比较令人意外的是还多了个生面孔。

    “微,你完蛋了,竟然把人家大美人独自丢在电影院。”由于背上的人几乎奄奄一息,康勤砚只得代为挞伐。

    室内凝重的气氛被这道突兀的声音打破。

    “你来啦。”在场唯有凌谨悠有心情和他打招呼。

    “放我下来吧。”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康勤砚背后响起,这才让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身上的众人注意到从他背上滑下来的人。

    成水沁落地后,大腿肌肉传来的酸疼让她不住闷哼了几声。

    几乎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都在一起出现的两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翟日微眼底深处有道幽光闪了闪,但偎在他身边的人发现了,明眸也为此黯然。

    见众人看见她后脸上均满是错愕,成水沁梭巡了下,随即晓得原因何在。

    沙发上,有个女人娇弱地依偎在翟日微身旁,与她四目相对,眼里隐隐的泪光满是控诉。

    她们认识吗?成水沁觉得莫名其妙,目光对上了该开口解释的人,毫不避讳的在他的家人面前与他互相凝视。她不清楚自己想在他眼里看到什么,心虚抑或愧疚?

    “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翟日微依旧沉默的与她对望,其实心中是慌张的,只是已经习惯以冷漠面对一切。

    “水沁,怎么跟阿砚一起来了?”孙和奏接着开口。

    翟日微虽然动了动身子,但仍完全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愿,只想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以这样的姿态一起出现。

    “我累了,可以不现在谈吗?小悠,今晚我想在日苑的客房过夜。”成水沁只想听翟日微的解释,如果他不愿意说,她也不急着马上谈。

    她的身体一再抗议,颤抖的腿一颠,几乎就要倒下,了解她状况的康勤砚立即搀了她一把。

    凌谨悠连忙点头,应允她的请求。

    “你可以回风苑。”一直没说话的翟日微,一开口就是近似嫉妒的命令。

    然而一身疲倦的成水沁根本无心搭理,倒是翟家的另外两个男人很有默契对看了眼,而反应向来迟钝的康勤砚依旧迟钝,手牢牢地扶着她。

    “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谈,我也没有那个精力跟你耗,明天吧,希望你明天可以给我个答案。”她反应冷淡地瞥了翟日微一眼。

    翟日微头一回被这样对待,十分不习惯,无表情的脸更是毫不掩饰地沉下。

    其它人尴尬极了,完全不晓得究竟发生什么事,让总是直率的成水沁对老三大摆臭脸,只得默默看着她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啊?”孕妇总有垩百豁免权吧,孙和奏率先问出众人不敢问的问题。

    “谁知道她发什么神经?”翟日微口气不佳地道,这已经是他最接近失去理智时的举动。

    “日微,那个女人是谁?”坐在沙发上的许名臻心里慌了。抛下一切回来找寻过往爱人的她,从没想过他会爱上别人。

    这道微弱的声音插入,大家这才想起厅里的客人,然而,并没有人真正在意过她的存在。

    “别这样说,如果我是她的话,我早把你这个负心汉千刀万剐。”康勤砚回应了翟日微的冷一百冷语。

    “什么负心汉?”翟日烺挑眉,对刺激性的字眼很有反应。

    “你们不晓得微把人家害得多惨。”

    “惨?”翟日微出声抗议。

    “当然惨了,简直惨绝人寰。”

    翟日微的心脏匆地抽紧,等着康勤砚说下去。

    “把女孩子独自丢在电影院,这已经很令人发指,惨的是她的皮包还被人偷走,身上下但没有现金,连提款卡都没有,更别提手机了,身上仅有的财产便是看电影前买东西剩下的零钱,她就是用那些钱坐捷运到新店,其余的路程全是她慢慢一步一步走上来,你们说这还不够惨吗?”连他听了都觉得不舍,不信在座没有人不谴责男方这样的行为。

    康勤砚夸张又生动的表情外加手势,说得像他本人身历其境。

    被这个消息所震惊,翟日微虽继续维持沉默,心中其实已经为自己的行为懊悔,只是他骄傲的个性让他无法在众人面前低头。

    “难怪她喘得像条牛。”翟日烺的典型风格——说话直了点,又刺耳,但很实在。

    在场的女性没有人开口,但不赞同的目光都落在翟日微身上。

    “我去看看她。”孙和奏找了个借口,拉着凌谨悠离开。

    这样混乱的诚还是留给男性同胞们自行处理,她们也有属于她们的部分得好好了解。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大家的表情这么凝重?”康勤砚总算从女人们相继离开的举动中发现不对劲。

    “我回去了。”心情复杂的翟日微随意和兄长们打声招呼,跟着起身从厨房后头的走廊离开。

    全程被翟家人忽略的客人许名臻眼巴巴看着唯一的熟面孔离开,眼里完全没有她的存在,也只能赶紧跟在他身后离去。

    连翟日微自己也没有发现,为了初恋情人一通电话而丢下一切的他,此时竟被嫉妒冲昏了头,无暇关注久别重逢的旧情人,这样说来,究竟谁在他心中占了较重的分量,事实早解释一切,只是此刻的他还不明白。

    “到底怎么了嘛,我做错了什么?”康勤砚两手一摊,无辜极了。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连忙向沙发上仅剩的观众翟家两兄弟寻求协助,“你们两个谁好心一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场戏刚才落幕,下次早点到。”翟日偯拍拍他的肩,给他建议后,迳自往自家方向走去。他要准备去做睡前的例行公事,跟老婆肚子里的小家伙说说话。

    “你啊,搅乱了一池春水。”翟日煦扬起招牌笑容。

    他很惊讶会瞧见向来冷静的么弟那么不理智地以出口恶言表达心中的愤怒,事情没有说明白便掉头走人,看来,接下来的戏码应该精彩万分。

    “一池春水?这我听懂了,但春水?谁啊?”

    对古典诗词颇有研究的康勤砚,直接的说明他还不一定懂,但诗词隐诲的含意,他脑筋一转便随即明白了。

    “啊,春水,微吗?他春心动?”他恍然大悟,向翟日煦求证。

    翟日煦只是寓意深长地笑了笑,习惯制造些生活乐趣的他,独自享受着秘密所带来的趣味,不否认,也不承认。

    即使如此,对他知之甚详的康勤砚随即明白他的眼神所代表的意涵。

    “对象是谁呢?啊,还会有谁!”这回他的脑筋倒是转得很快,翟日一句话像打通他任督二脉,随即联想起方才翟家老三怪异的反应。

    康勤砚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会心血来潮,在非上班时间跑来这深山野岭,原来是有一趁戏将发生的预感呼唤着他。

    想到这里,他开始期待着这趁戏接下来的发展。

    呵呵,该说他们一伙人太没有同胞爱或手足之情吗?

    眼看着好兄弟即将陷入爱情的泥淖,苦苦挣扎,他们非但没有同情心,反而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要是微知晓他们的想法,不知道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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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朋友在约会时放你鸽子,还在你找他理论时坐拥美人在怀,这种情形之下,任何正常女人都会一夜无眠才是,想来她是不正常了,因为她一觉到天亮,醒来时,太阳公公正巧爬到最高的位置,将她的屁股晒得热烘烘的。

    正午十二时。

    刚醒来还有些起床气的成水沁坐在客厅里,终于有时间回想昨晚休息前好友们告诉她的情报。

    据说那个坐在翟日微身边的女孩于是他的初恋情人,据说他们当时很相爱,据说那个女生突然不告而别,随即远嫁国外,据说她先生外遇,所以回来投靠翟日微。

    怎么都是据说?翟日微呢?他怎么说?

    成水沁自嘲地一笑。在昨天那种情况下仍保持沉默的男人。她还奢望他说些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成水沁刚睡醒,反应仍迟缓,但仍认出这个声音,正是在她心中该千刀万剐的男人。

    “难不成我还要继续睡,睡到这世界都变了样?”睡到她的男人跟别人跑了?她没给他好脸色,口气也差。

    “为什么这样说话?”翟日微皱紧眉头。

    他知道累了一天的她大约会在这个时间起床,好不容易以吃午饭为理由说服自己回山庄一趟,本来心里怀着愧疚,全在她这样的口气下烟消云散。

    “既然你在这儿,那么说吧。”

    “说什么?”他在她身旁坐下。

    说什么?成水沁抿了下唇,心中的不悦不断累积。“你不觉得该为昨天的情形作个解释?”她忍不住逐渐提高音量,看得出差一点她就要失控了。

    “解释?喔,关子我先回来那件事。”翟日微显得意兴阑珊。

    事实上,他无法对这整件事作个清楚的说明,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面的旧情人摆明了将他当作后半生依靠的对象,他一时间无法厘清自己对对方的想法,而对于成水沁,他心里更是混乱,根本无法细想。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电影院?”那种等不到人的感觉很难形容,总之令人难以忍受,而且她等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男友。

    “我有事。”他试图以简单的答案带过,心虚的不敢与她四目相接。

    他这样的态度让成水沁认为他在逃避。

    其实翟日微对她感到很愧疚,虽然他还无法清楚说明自己对成水沁的情感,但他这辈子从没这样恶劣地对待过一个女孩子,却在她身上开了先例。

    他想开口说抱歉,但想起昨晚她冷淡的对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男人的尊严成了他逃避的借口。

    “什么事情可以把女朋友一个人丢在电影院?”

    “我有重要的事赶着离开,所以忘了。”

    “忘了?”成水沁不敢置信的转头望着他,“再怎么重要的事,连打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她并不奢望他为了她抛开所有事,但打个电话说他有事得先离开,这是基本的礼貌吧,不光是对女朋友,就算对一般人也该有这样的礼貌不是吗?“

    “因为事情来得紧急,我没时间多想,所以……真的忘了。”他淡淡回望她一眼,任何严重的事到了他口里似乎都变得云淡风清。

    事情紧急?是了,她的脑海里再度响起好友的话,当时很相爱的前女友再度出现了,他怎能不紧急?

    成水沁的心猛地一凉,仿佛置身冰窖里。

    “什么重要的事?”她可以把难堪或过分的对待都隐忍下来,但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翟日微暗喑叹口气,不是他不愿说,而是实在不晓得从何说起。

    “我真的无法理解;忘了打电话这个理由,我可以不怪你突然离开,但无法接受你连电话也不打,让我独自等了一下午。是,手提包丢了该怪我自己,这个我没怪你,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被丢下的原因。”她的语气十分慎重。

    “我说了,临时有事……”

    “与旧情人见面是吗?”成水沁突兀地打断他的话。

    “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她。”

    她执意索求解释,让翟日微觉得难以招架,他终于动了气,语气多了些不耐烦。

    这听在成水沁耳里,由于对两人感情的不确定,还有对他的失望,他此刻的反应更是加重她的心伤。

    满身倦意的她恍惚间感觉自己的灵魂逐渐飘远,她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应该做的是黯然下台,也许还能得到他些许同情,但是,她的尊严在她能控制自己时已先一步让想说的话说出口。

    “当然了,她是是你念念不忘的旧情人……”

    “别说了。”

    然而成水沁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停不下来。

    “自然得好好保护着,我呢,当初不过是开玩笑和你打赌,自动送上门的女朋友算什么呢?如何跟人家比……”她一气起来便口不择言。

    “我教你别再说了!”翟日微怒喝一声,气极的他手一挥,扫落桌上的玻璃杯,玻璃碎裂声在此刻听来特别令人胆战心惊。

    他罕见的怒气令大胆的成水沁也惊吓不已,抿着樱唇不发一语。

    “我教你……别再说了。”他再次喃喃地重复。

    其实他也为自己猛然间进发的怒意吓着,他很少这般失控,就连初恋女友毫无原因与他分手,不告而别时,他都不曾如此愤怒。

    听成水沁这样诋毁自己,他就有股说不出的气冒上心头,那种复杂的感觉是对她的心疼,也有着愤怒。

    看见翟日微眉上被四散的玻璃碎片划出一道伤口,沁出血来,成水沁惊叫出声。

    “啊!你流血了……”她着急着想上前,却被他的话打断。

    “今天我们都太激动,我什么也无法跟你说,也许我们该冷静一阵子,仔细思索我们之间的一切。”

    他的心情很乱,生气、难堪、愧疚等种种情绪交织着,此刻只想逃避。

    但成水沁要的是一个明明白白的理由,一个能让她再无任何疑问的答案。

    “好好冷静?”

    冷静一段时间不是等同于分手?

    电视上不都这么演吗?不好意思开口提分手,便以彼此冷静作借口,然后渐渐不再联络。

    成水沁难过极了,起身就要离开。

    “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临走前,她丢下这句话。

    走得潇洒的她,没有发现翟日微脸上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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