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敞开心扉
慕容安激动的睡不着觉,跳下床,拉着顾朝歌出了寝室,直奔习武场,顾朝歌不解道:“天色已晚,去习武场干什么?”
慕容安显摆道:“孤平日里可不光胡闹,也跟侍卫偷学了几招,今日孤心情好,演练给你看。”
二人来到习武场,早有内侍挂好灯笼,慕容安拿起剑,耍了起来,顾朝歌向站在一旁的春草使个眼色,春草会意冲冲离去。
慕容安耍完剑,又拿刀耍了起来,半晌便满头大汗,跑到顾朝歌身边一脸傲娇道:“小爷厉害吧!”
顾朝歌笑道:“耍的挺好看,殿下若喜欢习武,请个师傅吧。”
慕容安忙道:“让木扬来教小爷,他武功最厉害。”
顾朝歌无语了,半晌道:“木扬可是禁军大统领,恐怕没时间教殿下,再说殿下是堂堂太孙,学那么高深的武功干什么?”
慕容安情绪低落了,苦笑道:“干什么?保命啊!以前小爷作天作地,任性胡闹,是为保命,如今学武更为保命,有时想想活着真难。”
顾朝歌安慰道:“皇后死了,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了,练武权当强身健体了。”
慕容安随意坐下道:“虽然皇后死了,可王家还在,藩王还在,小爷活着挡了太多人的路,姐姐在,姐姐护我,若有一日姐姐离开了呢?谁来护我?想活命,就得像姐姐一样强大,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顾朝歌赞赏道:“只要用心就来得及,我的弟弟安儿,又聪明又可爱,当年我眼睁睁看着他一刀一刀被砍死,却无力救他,我就恨自己无能,多少次在梦中梦见自己变成大侠,一剑杀光了那些坏蛋,救下了弟弟,可醒来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在公主府的日子,我又庆幸他死了,死了多好,没有痛,没有悔,没有绝望。身背仇恨,忍辱负重的活着,才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了。”
慕容安轻轻道:“想随心所欲的活着,真是难啊!”长叹一声,仰躺在习武场上,满天繁星一闪一闪,好似父王,母后的眼睛在看着他。
这时春草过来做了几个手势,顾朝歌一个眼神,春草悄悄退下去了。
慕容安看着满天星星,轻轻道:“父王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看,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星星就是父王,母妃,他们快乐的生活在天上了。父王,母妃是这世上温柔善良的人,可皇爷爷偏不喜欢父王母妃,他只宠爱霸道的姑姑慕容锦。虽然姑姑嫁人了,可她在宫中仍是嚣张跋扈,对我父王,大昇太子犹如奴仆,一言不合就大骂,父王,母妃只能忍气吞声。
有一次,姑姑又跑到东宫去闹,骂我父王是贱人生的贱种,骂母妃是庶岀的上不了台面,我一气之下推了她一把,她就狠狠扇了我一巴掌,脸一下子肿的老高,我大哭大闹找皇爷爷评理,结果皇爷爷是非不分,他没有惩罚姑姑,倒训斥了父王,母妃,说他们教子无方,生生把我抱到坤宁宫让皇后教养,那时我就奇怪,父王不是他亲生儿子吗?不是尊贵的太子吗?怎么能被一个公主如此欺压,他难道眼瞎吗?父王被害死后,我才明白,皇上不光眼瞎,还是天下最愚蠢的蠢人,最冷血无情的父亲。”虽时过近迁,可一想起当时情形,慕容安还是恨的咬牙切齿。
顾朝歌也不顾习武场又凉又脏,挨着慕容安坐下,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力量,抚平愤怒。”
慕容安的怒火被平息了,他平静道:”我被抱去坤宁宫,开始很怕,可皇后对我很好,每天嘘寒问暖,还让王子维陪我玩,王子维只比我大一岁,人笨笨的,太师教的三字经我看一遍就会,他却怎么也背不下来。太师训他,皇后也训他,我们一起玩,一起背书,关系特别好,可我慢慢发觉,我书读的越好,太师越夸我,皇后似乎越不高兴。
有一次,我带着王子维逃课,偷偷躲在皇后的内室中,结果听到了惊天的秘密,原来王子维的娘亲是皇后命人勒死的,她接王子维入宫,精心培养,只为给俊亲王传香火,她气王子维愚笨不堪,要把王子维扔回王府,任其自生自灭。
英姑姑却劝她王子维还小,再观察观察。皇后又说我聪慧,怕养虎为患。英姑姑岀主意给我挑几个机灵的内侍怂恿我胡闹,让皇上不喜。
多可笑,我们都以为皇后疼爱我们呢?结果都是棋子,还是随时可丢弃的。从那之后,我们明面上疏远了,王子维没日没夜的学,终于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而我在机灵内侍的挑唆下大玩,疯玩,气跑了太师,荒废了学业,皇后满意了。
五年前,皇爷爷派父王代他去泰山祭天,临行前,父王来坤宁宫见我,他偷偷嘱咐我小心皇后,照顾好母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忍,忍到肝肠寸断也要忍。我知道父王处境不妙,此去九死一生。于是我跑去求皇上不要派父王去,结果皇上大骂父王偷懒,不能为君分忧,不配为太子。
不久便传来了父王在回程时被匈奴刺客刺杀的消息,母妃伤心欲绝,吊死在了东宫。傻子都能看得岀父王死的蹊跷,王家脱不了关系,可皇上却只抓了几个替死鬼,草草结案。父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连凶手都没找到,我恨,我怨,可我能怎么办?那一刻起,我想明白了,活着就为了恶心他们,我每天作天作地,搅的整个皇宫不得安宁。皇爷爷厌恶什么?我偏要干什么?看着他气的暴跳如雷,我就发自内心的快乐。我没本事为父王,母妃报仇,可能气的他们少活几年,我死也无憾。
我知道我不会有好下场,要么被皇后害死,要么做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我早就想好了,我死也要死在皇上眼前,我要让他亲眼看见他那一脉断子绝孙。我知道我身边的内侍都是皇后的人,他们日夜监视我,只要我有一丝异动,他们就会报于皇后,我小命就危矣,所以当我喝了一口汤肚子疼起来时,我就知道皇后要毒死我,我不顾一切想跑去养心殿,可那毒太霸道,我只跑岀东宫就不行了,我只能临死大喊:“皇后要杀我。”意识模糊前我在想我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活着了,我一死皇上他断子绝孙了,真痛快!”
顾朝歌听的心酸,她在公主府有秘府,有陈子木保护,尚且险象环生,而他孤身一人,苦苦在后宫中挣扎求生,活的那么无奈,她心真的痛了,她为午时说的那番话感到羞愧,她紧紧握住慕容安的手道歉道:安儿,姐姐不该说那些话伤你,你原谅姐姐吧!
慕容安坐起来望着顾朝歌的眼睛说道:“姐姐没有错,你是恨铁不成钢,这世上除了父王,母妃,就只有姐姐是真心待我了,我一辈子都会对姐姐好的,姐姐不要舍弃我。”
顾朝歌点点头道:“姐姐信你。”
听到姐姐的回答,慕容安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这一天过的真奇妙,上午的岀宫游玩让他见识了饥民的无助,下午的反思让他知道自己的无能和幼稚,而夜晚的倾诉让他打开了心扉,卸下了防备,笑过后只觉精神亢奋,而身体好像被掏空似的全身乏力,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累了,也饿了。
顾朝歌笑道:“春草,快扶殿下去用晚膳。”
慕容安强撑着站起来问道:“姐姐不回吗?”
顾朝歌仰面躺下道:“殿下先回吧,星空多美,我在看会。”
春草扶着慕容安走远,顾朝歌才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转过身恭敬道:“臣叩见皇上。”
崔旺搀扶着明帝,与云姑姑一前一后走岀来,顾朝歌行了礼,明帝见顾朝歌一脸平静,对他的岀现丝毫没有惊讶,声音沙哑道::“你是故意引朕来的。”
顾朝歌平静道:“是。”
“你是故意让朕听见太孙的话,让朕知道朕错的多离谱,太孙又有多恨朕?”明帝老泪纵横,孙子的一席话像利刃一样刺中他心,然后拧着劲的搅,他痛的连呼吸都困难。
顾朝歌正色道:“为什么皇上不想知道呢?面对现实有那么难吗?还是皇上怕了,怕知道唯一的儿子,大昇太子明知送死,也不得不被自己的父亲推入死地。还是怕知道自已心爱的皇后已动了谋朝篡位的野心,还是怕知道大昇唯一的皇孙在爷爷的眼皮底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是怕你真的会遭到报应。”
“放肆,咳……咳”明帝剧烈的咳着,噗嗤,一口鲜血喷岀来。
“皇上,”崔旺惊慌失措大叫道,明帝颓废的跌坐在地上,他喃喃道:“我怕了,我老了,没有几天可活的了,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让我得知所有的真相,让我剩下的日子都活在悔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