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清醒
楚晔高兴的想跳起来，虽然倾月深陷梦境无法自拔，可是这梦里有他，简直让他高兴的想要昭告天下。
梦中的自己走到床边，抚摸着倾月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温柔的说：“多谢你。”
倾月虚弱的笑了笑，就沉沉睡过去了。
楚晔在梦中逗留了许久，他不知道梦中的时间比现实中快多少，可是他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近倾月。
倾月和梦中的这个楚晔，几乎是寸步不离。
楚晔看着她和梦中的自己琴瑟和鸣，看着他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看着两人初次为人父母的手忙脚乱，看着卫璟城和祈安和他们在一起，一家人和和美美。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楚晔羡慕，更让他看清，倾月为什么无法清醒。
这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生活，从未鲜血淋漓，从未家破人亡。
直到楚晔看到倾月再一次在梦中惊醒，他亲眼看到倾月半夜倒影在镜子中，那个白发赤瞳的女子，眉间盛开着妖艳的花朵。
然后他看到，倾月走过去，将镜子倒扣在桌子上，她回到床上，紧紧的抱着自己的丈夫，害怕的瑟瑟发抖，却还是死死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日醒来，她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依然陪着孩子笑着闹着。
楚晔才明白，倾月不是没有找到打破梦境的办法，相反，她和司墨白洛一样，早就找到了这个梦境的破绽，也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可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
于是，趁着梦中的自己离开山庄的时候，楚晔第一次解下了手腕上的红绳，出现在倾月面前。
倾月正陪着年幼的儿子在院子里玩耍，看到楚晔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暗了暗，吩咐下人将小少爷带去花园玩。
倾月走过来，笑着说：“不是去东云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晔抬手，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说道：“小月，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楚晔。”
“你在说什么？你就是楚晔啊，不然还能是谁？”倾月着急的说道。
“小月，这只是梦，你醒一醒。”楚晔握着他的肩膀说道。
“不，你胡说，这不是梦，这就是我的生活！”倾月推开他，大声喊着。
“小月！醒一醒！否则你就在再也醒不来了！每个夜晚你照镜子的时候，难道看不到真实的自己吗？你睡觉的时候，难道不会看到现实而被惊醒吗？”楚晔说道。
“不！不！不是这样的！你走开！”倾月捂着耳朵，不肯听他说话。
“小月，你知道真相的，你只是不愿意面对是吗？没关系，我可以给你选择，可以不让你清醒，只要你告诉我，你愿意就此在梦中沉睡。”楚晔说道。
倾月颓然的坐在地上，无助的掉下眼泪，她哭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总是重复着同一个噩梦，梦里我是个杀人如麻的妖女，哥哥被坏人囚禁，等着我救他，而你，娶了别的女人，是吗？”
“我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白发赤瞳的女子，才是我原本的模样，是吗？”倾月说道。
楚晔蹲下来，温柔的摸摸她的长发，说道：“小月，你已经承受太多了，如果你不愿意醒过来，我不会勉强你。”
倾月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问道：“那你呢？你入梦来找我，如果我不醒来，你会怎样？”
“无妨，你不愿意醒来，我离开你的梦境，自会清醒。”楚晔说道。
这一场梦境之行，让他知道，倾月心中将他放在何等重要的位置，如果他告诉倾月，自己会就此迷失在梦境之中，倾月必然会清醒。
可是这样美好的生活，即便是梦境，他也希望倾月拥有，所以，如果她不愿意醒来，那么楚晔会成全她。
倾月站起身，看着花园里那个活泼的孝子，擦了擦眼泪，说道：“你知道吗？我常常在睡梦中惊醒，被梦中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吓到，总是在镜子中看到那个白发赤瞳的自己，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我的梦才是我真正的生活，颠沛流离，家破人亡，可是我不愿意相信，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嫁给我爱的人，生儿育女，所以我拼了命的逃开，无视那些漏洞和破绽，想要抓紧这样的生活。”
“我明白，你可以留在这里。”楚晔说道。
“可这是假的不是吗？我的哥哥还在等我救他，祈安姐必定在某个地方等待团圆，而你入梦来唤醒我，必定是因为我身陷危险，若我沉睡不醒，你也无法全身而退吧。”倾月说道。
楚晔没说话，他在等倾月自己做决定。
倾月站起身，回到房间，拿起镜子，镜子里倒影的，依然是白发赤瞳的女子。
倾月笑了笑，说道：“是不是只要打碎这面镜子，就可以清醒过来？”
楚晔点点头。
倾月看向窗外的孝子，在花园中蹦蹦跳跳，她举起镜子，扔在地上，镜子碎裂，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梦境的崩塌。
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似乎其他人都感觉不到，只有倾月和楚晔能感受到大地都在震动，呼啸的声音传来，孝子、丫鬟一个一个消失。
刺眼的光芒出现，倾月眼角落下一滴泪，她轻声说：“很抱歉，还是没能成为你的妻子。”
庭院之中，楚晔醒过来，楚默和司墨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大量消耗的妖气让两人精疲力尽，楚默立刻化作玉箫，回到楚晔手中。
倾月口吐鲜血，悠悠转醒。
白洛将她扶起来，担忧的说道：“卫姐姐，你在梦境中停留太久，让楚晔给你疗伤吧。”
倾月转头看了看楚晔，摇了摇头。
她是毒气攻心之体，尸花毒会很快将她的身体修复好，不需要疗伤。
更何况，她留着这样的痛楚，才能清晰的记住那个让她无法清醒的梦境。
她站起来，踉跄的走到池塘边，看着水中的倒影。
白发赤瞳。
眉间是妖艳的花朵。
她还是醒过来了。
这才是她真正的生活。
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想起梦里那个嫁为人妇的自己，她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还在奢望什么呢？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楚晔娶了上官尘，那才是龙泽山庄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让楚晔在梦中看到那个痴情的自己，真是丢脸。
楚晔走过来，说道：“小月......”
“多谢少庄主相救，梦里的事，请你忘了吧。”倾月说道。
楚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忘了什么？忘了你是怎样和我生儿育女吗？还是忘了你抱紧我不肯面对现实？”
“不过是梦罢了。”倾月甩开他的手，走进了屋子。
梦中的倾月是那样的依赖楚晔，可梦醒后的倾月，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的，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
司墨和白洛走过来，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让倾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他们都能感觉到，醒来后的倾月，比以前更疏远楚晔了。
“是平凡女子的一生，相夫教子，和乐美满。”楚晔说道。
“既然是这样，倾月应该看到你更高兴才是啊，怎么会更冷淡了呢？”司墨问道。
“因为卫姐姐知道，梦终归是梦，在现实中，楚晔已经娶了别人。”白洛说道。
他们都很遗憾，本以为有情人会终成眷属，楚晔会排除万难和她在一起，没想到杀出一个上官尘，硬生生毁了这段姻缘。
“我会想办法，与上官尘和离，可是，即便我恢复自由身，倾月就会和我在一起吗？”楚晔说道。
三个人都沉默了，倾月真正无法接受的，是这个不人不妖的自己。
楚晔跟着倾月走进去，看着倾月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悠，她在想，那一晚这里血流成河，而自己什么都没做，或许当时，还不如和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我没有碰过她。”楚晔站在倾月背后说道。
“什么？”倾月转身问道。
“我说，娶她从来不是我的本意，我们也没有过夫妻之实。”楚晔说道。
倾月一下子慌了神，楚晔这样直白的告诉她，他和上官尘从来不是真正的夫妻，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似乎心里那一点点小小的念头，又一次生根发芽。
“迎娶上官尘，是因为答应了二叔，只要让无玄赶回来救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婚礼那天，埋伏着上官家的死士，所以我才会赶你走。”
“我和上官尘，从来没有住在一个房间，阿福日日跟着我，他可以作证。”
“这次回去，我会和上官尘和离，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等你。”
楚晔这辈子都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似乎今天把想说的话全都说了。
倾月一下子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她又一次变成了那个被楚晔捡回去的孤女，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楚晔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楚晔”，倾月叫住他：“如果你想和上官尘和离，我可以告诉你，上官尘，一直和魔都有来往，希望可以帮到你。”
楚晔转过身，笑着看着她，说道：“多谢你，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