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梦魇终至
“现在的局势，与你所说的恰恰相反。”
狂刀回过头来，道：“如果我们不去为李尔争取些什么，才是人类真正的末日。
暗杀，你以为，李尔这一路走来，就连人类都注意到了星辰的陨落，恶魔们难道就没有提防吗？
它们不是没有提防——它们或许早就发现了李尔的存在。
但它们还是在消失，在陨落——李尔没有刺杀它们，他是在屠杀它们，屠杀那群恶魔！”
狂刀一挥手，高声道：“而你以为我是在等着李尔去刺杀那些大魔王？不。
我是在等着，他的刀，什么时候扎进恐惧魔王那老畜生的心窝子里头去！”
“但是……”
“你不明白，只要恐惧魔王还活着，人类的末日就始终存在！”
狂刀一字一顿道：“靠我，靠矮人王，活着迷锁，都无法正面对抗恐惧魔王，那么在恐惧魔王彻底恢复力量之后，人类一样面临着绝望。
面对恶魔，我们只有这一次的孤注一掷。
我们只能孤注一掷，去赌一个或者根本不可能的结果。
或许李尔做不到。”
狂刀沉声道：“但如果李尔做不到，那么整片魔法大陆之中，就再没人做到了。
准备传送魔法阵吧。”
……
李尔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找到利维坦的时候，利维坦居然主动的找上了自己。
给李尔带路的是一头恶魔。那恶魔力量不高，只有十级左右，模样极为难看，甚至口齿不够清晰。
但这样的恶魔，的确代表着利维坦的意志而来。
它的身上，李尔能够分辨出常伴在大魔王身边的气息，这种气息除非大魔王本尊，否则无法作假。
现在的地狱阵营之中，也只剩下一头大魔王了。
在这头恶魔的带领下，李尔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
而这片已经地狱化的土地之上，建立了一座宫殿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但李尔没有任何的奇怪。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些变态和癖好，而大人物们，只是能够把它展现出来而不会受到除了舆论之外的任何攻击而已。
只是这宫殿除了外表辉煌之外，李尔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力量，或是魔法陷阱。
于是在恶魔的带领下，李尔缓步走了进去。
李尔在走进大厅之中，顿时看到了一方背对着自己的毒液王座。
王座上雕刻着无数的蛇蝎，上面散发的毒雾缭绕。这些缓缓流动的毒液蕴含着的力量十分甜美，至少对于李尔来说，这力量虽然不足以对自己产生威胁，但诱惑却是肯定的。
通过自己的感知，李尔隐约能够感受到那王座上面坐着一个人。
“不得不说，你的地方还真不错。”
李尔随口说着，四处打量着：“但我得说，你很快就会跟你这座宫殿说再见了。
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为什么找我来……”
李尔说着，戛然而止。
李尔自己的话语噎在喉咙里，双眼发呆的看向自己面前缓缓转过身来的王座。
一个让李尔绝对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尔的身前。
“莫妮卡……”
李尔喃喃的开口道：“你怎么……”
说着，李尔双眼忽然闪烁起一股理智和庆幸，一股火焰重新回到了李尔的眼中。
李尔看着眼前坐在王座上的莫妮卡，手中的刀锋已经亮了起来。
“看来，是你得到了她的灵魂。”
李尔平静的说着，浑身的力量猛然一震，旋即消失在了原地。
等他再次现身，便出现在了那个模样与莫妮卡一般无二的人身旁。
此时的李尔，清晰的感受到了她身上与莫妮卡截然不同的气息。
而此时李尔的话语，才刚刚传到二人身旁。
“利维坦——你杀了她。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说着，李尔手起刀落，一股撕碎空间与时间的刀芒狠狠斩向安坐在毒液王座。
即便那人幻化成了莫妮卡的形状，但依然无法让李尔有半刻的犹豫！
只不过，李尔并没有斩中任何东西，他那奇快的刀终于落在了空处，斩破的，只是利维坦的残像。
当原地的残像逐渐的消失，李尔的背后传来一阵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两个不同的嗓子在同时说着一句话，其中的一种嗓音，与莫妮卡十分相似。
“李尔，你就不怕你真的害死了她？”
李尔回过头来，顿时看到了依然安坐在毒液王座上的“莫妮卡”脸色复杂的看着李尔，“为了她，你真的想要伤害我？”
“你弄错了一件事。如果是我的话，不会用‘伤害’这种说法。”
李尔脸色平静的看着毒液王座上的女人，开口道：“我想要你们死。
而对于莫妮卡来说，哪怕是死，也比把她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你的意识之中，受到你的只配要好。
如果这是她必须面对的宿命，那么我来亲手帮她安息。”
“是了，你还不是他。”
利维坦看着李尔，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失望：“你也永远不会是他了。
哪怕是祈愿，哪怕是——来自我的祝福，或是诅咒……”
说着，利维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两行血泪从她的眼角流下。
李尔莫名其妙的看着利维坦，只觉得她似乎并不以自己为敌。
利维坦甚至对自己毫无防备，没有任何的警惕之心，她的力量只在体内缓缓流淌，这是李尔能够感受得到的。
但这并不会让李尔对于杀她有什么抵触。
恶魔都该死。
这是李尔早就想清楚的一件事。
恶魔之中也有着母亲和父亲，但它们统统该死。
李尔想都没想，直接抽刀上前。
“李尔，你听着，我可以把莫妮卡还给你。”
就在李尔的刀锋即将刺破利维坦的心脏之前，利维坦忽然看着李尔，道：“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会保留她的灵魂？可笑！”
李尔冷道：“但凡恶魔吞噬了他人的灵魂，就不可能再将齐剥离出来——被吞噬的灵魂，只能与恶魔共生，这是连三岁孝子都知道的事情！”
“但前提是，她的灵魂的意志没有被抹去。”
利维坦怔怔的看着李尔，道：“路……不，你已经变成了李尔……李尔，你就这么恨我？”
“不然呢？”
李尔扬了扬眉毛，嘲笑道：“我还能爱上一头恶魔不成？
如果是美人计的话，贝尔芬格已经用过这一招了，我只能说，你的这张脸只能让我想起恶魔究竟对于莫妮卡做了什么，也只会让我对你的恨意更深。”
“莫妮卡是为了吞噬我的力量而来。”
利维坦轻声道：“如果她成功的活下来，她也跟你，跟我一样，都是恶魔。”
“但她不一样。”
“她为什么不一样？！”
不知为何，原本正在哭泣的利维坦忽然勃然大怒：“为什么别的女人不一样——为什么你的眼中不只是我？！
路——你好好说说！你在我面前解释清楚——路，路！”
说着说着，利维坦眼神一变，似乎看清了李尔的面庞，再次哭泣了起来。
“是了，你不是路……”
“噗呲！”
一把短刀毫无阻碍的刺破了利维坦的胸膛之中，紧接着，李尔感受到自己的魔法心核在肆无忌惮的汲取着对方的力量。
这一次——似乎太过容易了？
就连李尔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坐在毒液王座之中的莫妮卡的脸，那张他在自己脑海之中出现过最多的脸。
看着她的眼中逐渐的泛起失望，李尔似乎感觉自己的心中，仿佛碎了什么东西一样。
只可惜，这种莫名其妙的背上只持续了几秒钟，李尔便顿时感受到利维坦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劲。
虽说她的身体被自己的力量破坏，就连灵魂也在翻搅的力量之中被卷积和摧毁，包括她体内的力量，都在无时无刻的被自己的身体吸收。
但利维坦身上的生机，却依然存在！
这样都死不了么？！
李尔立刻再次纠集一股狂暴的力量，准备从自己的短刀之中灌注进利维坦的体内。
但就在他有所行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短刀刀身一轻。
利维坦，连同毒液王座，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李尔立刻警惕的环视四周。
他果然再次从自己的身后，发现了坐在毒液王座上，默默的凝望着自己的利维坦。
“李尔。”
利维坦痴痴的望着李尔，道：“莫妮卡的灵魂的确已经与我融合在了一起。
但我并没有抹除她的意志与记忆。
事实上，就算我想要抹除，也做不到。
因为对于吞噬我的力量这件事情上，那个叫做莫妮卡的女孩，虽然没有成功。
但也没有失败。
对于我身体的主导权，她与我共同掌握着各一半。
只不过她的灵魂力量很弱小，在与我的灵魂相融的那一刻，便沉睡了过去。
换句话说，我与莫妮卡，现在已经变成了同一个生命。
我的确拥有着她的记忆，她也拥有着我的记忆。
我们是同一个生命，李尔。”
“可贝尔芬格之前说过，她见到过莫妮卡完整的记忆，她掌握着莫妮卡的灵魂，甚至可以随意折磨——”
“她在撒谎。”
“可我又怎么确定你说的话究竟是不是在骗我？！”
“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
利维坦愧疚的说道：“这是我应得的……”
李尔眯着双眼，露出危险的神色：“利维坦，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尔，你告诉我，你真的一点点都不清楚么？”
利维坦抓着自己的衣袖，却只是在自己的座位上挣扎着，并不站起来：“我只要你的一句实话！”
说着，利维坦的身上，飘然出现一抹灵魂。
那灵魂双眼紧闭，正是莫妮卡的灵魂。
莫妮卡沉睡的样子，表情很无害，像极了婴儿。灵魂上的安眠，总是比肉体要更加祥和。
只是，莫妮卡灵魂上的一部分，连接在利维坦的身上。
“这是她的灵魂……”
看到了这一幕，李尔的目光更加危险了。
“李尔，我知道你还对她抱有希望——你对于地狱军团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
你是为了她，才一步步杀了过来，最终来到了我的面前！”
李尔冷漠：“你想威胁我？”
“我没想过，我从来没想过……”
利维坦流着泪摇头道：“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话，一句实话。
我只想你对我讲一句真话，可以吗？”
李尔阴冷的注视着利维坦，只等着她开口提问。
“李尔，你当真听不懂我一直在说什么吗？
你的身上，难道就没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他的影子存在吗？！
路……路西法……”
说着，利维坦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我错了，亲爱的，我错了……我没想与其他魔王联手对抗你——我只是不想你有其他的女人……但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的意志和全部的记忆包括灵魂已经被抹去了……
我只能拼命的找到你的身体……你仅剩的身体的灰烬和你最喜欢的短刀，铸成了一个婴儿……
但我又抛弃了你……
我不想这么做的，但那个婴儿只要被我养大，他只能成长为一头效忠于我的恶魔，或者靠着我的力量生存的恶魔，于是我只好将他重新蜕变成为婴儿……
只可惜一代婴儿是这样的，二代婴儿也是一样……
我意识到了我力量的影响之下，这婴儿都不可能成长成为真正的他……
所以我只能选择抛弃他，远离他，然后等着他受尽苦难，自己觉醒力量回到我的身边……
我没指望他能原谅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为了惩罚我自己，我把自己永远禁锢在毒液王座上，受尽了毒蛇与毒蝎的啃咬，我只是希望他能回来……
我把他悄悄的放在了别西卜的私军之中，由‘地狱獠牙’抚养，训练。
他果然是里面最优秀的学员。”
利维坦说着，眼中有些欣慰，似乎忘记了哭泣和悲伤：“这一次的他成长了，它以为自己是个人类，于是想要摆脱地狱的纠缠。
他以为自己的力量是‘吞噬’，殊不知，这只是它力量最浅显的表现而已……
他永远是最优秀的，很快就能学会和掌控它获取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是‘吞噬’，不是‘别西卜’的那种吞吃别人力量的庸俗的能力……
李尔，你知道你的魔法心核能力，到底是什么吗……不，你不会知道……你觉醒了力量，但你没有觉醒它的意志……
你永远不会知道……”
说着，利维坦悲伤的闭上了双眼，不忍心再看向眼前的人。
她自顾自的说着，最终垂下了头，丝毫不在意眼前的人再次缓缓朝她走来。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自己的生命便由他取走也没什么。
只是，好想再看一眼他啊……
利维坦默默的等待着李尔的短刀再次刺破自己的心脏。
而这一次，她将不再抵抗。
却没想到，迎接利维坦的，并不是一把冰冷的短刀。
而是李尔的一句话。
“是‘傲慢’，对吗？”
利维坦睁大了眼睛，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李尔。
“虽然刚开始并不确定，但现在我已经弄清了。”
李尔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彻底吞噬‘阿斯莫德’的心脏的时候，就都知道了。
我的身体告诉过我，那个名字。
叫做‘路西法’，对吗？”
“路……”
利维坦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的捧起李尔的脸庞，双眼再次噙满泪水，喜极而泣：“路，你活过来了，你终于重新回来了……
它们瓜分了你的力量，我没有为你报仇，不是因为我无法做到——是因为我等着你亲自拿回来。
你把它们的力量拿回来了，这很好……路，你终于回来了……
亲爱的路西法，我知道你会恨我，你惩罚我吧，只要能抚平你心头的怒火……”
说着，利维坦从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捧由小刀雕刻的石头雕像，没有任何的力量，而且那石头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是地狱之中最普通的那种火烧焦石。
而上面刻着的，却是一个女恶魔的形象。
接着，利维坦朝李尔挥舞着手中的石头雕像，就像是个开心的小女孩一般向李尔骄傲的炫耀：“你看，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东西，我一直留着它。这是你没有用魔法，只是用你的小刀亲自为我雕刻的，我很喜欢——你还记得吗？”
李尔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女恶魔。
路西法的记忆，李尔只有一些片段。但那些记忆对于李尔来说，更像是个旁观者的观测，没有丝毫的情感的共鸣。
而路西法那碎片一般的记忆之中，李尔也根本没见到过这一段。
所以他只是任由利维坦发疯一般又哭又笑，扯着自己的袖子椅。
“咕噜噜……”
似乎是将李尔的衣服椅的太狠了，李尔怀里始终贴身藏着的一个木雕，掉落在了地上，滚落在了利维坦的脚下。
利维坦看到了地上的那块木雕，脸上的表情顿时呆滞了。
那木雕上雕刻的不是别人，但也不是她。
而是莫妮卡。
“但我不是路西法。”
李尔平静道：“这也是实话。
我有一些他的记忆，但我不是他。
这一世的我只有一个名字。”
李尔沉声道：“李尔。
我不是他，我不是你希望成为的那个人。”
说着，李尔将自己手中的短刀，放到了利维坦的手中。
“路西法已经死了，傲慢的魔王也已经随着他的星辰的坠落而彻底陨落。”
李尔平静道：“而你，依然有选择是否重新将他复活的权力。”
利维坦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刀，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你想让路西法重新复活，就只能重新肢解我的灵魂和身体。伴随着我的死亡，复仇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对于我来说，只要我死了，那么魔法大陆无论是归人类，还是归你们恶魔支配，都与我无关。
如果你不这么做，那就把我的莫妮卡还给我。
既然我的身体是你做的，那么你应该有选择的权力。
把它拿回去，或者彻底还给我。”
当杀戮殆尽，还有什么？
当自己掺杂着别人的希望，自己又是什么？
当所有的仇恨和恶魔被自己灭绝，自己又算是什么？
李尔想不明白这些。
所以他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利维坦。
说着，李尔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身上再也不是紧密而无任何破绽。
李尔的空门大开，任何足够摧毁他的力量，都能在一瞬间起到效果。
利维坦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刀，再看了一眼李尔。
她把那把短刀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捧在自己的胸前。
“啊，我明白了。”
利维坦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这才是你留给我的惩罚，路西法。”
“其实他没想这么做。”
李尔开口道：“我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里，有一个记忆尤为深刻。
那是路西法临死之前的记忆，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利维坦眼巴巴的看向李尔。
“他没怪你。”
李尔平静的说道：“路西法知道那一切是你做的，他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是‘嫉妒’啊，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他没怪你。”
一两滴血泪，掉落在李尔的短刀刀刃上。
“路西法最后脑海里想的是你。
只有你。”
……
李尔身上剧烈的疼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但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
李尔看着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那个不断散发着恐惧气息的魔王，李尔忽然觉得自己领悟到了一件事情。
原来不朽者——是这样让人绝望的存在。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前，李尔正等着利维坦做出选择的时候，便发现利维坦忽然垂下了头，便不再动弹了。
还没等李尔明白过来利维坦到底做出了怎样的选择的时候，李尔整个身体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飞。
那股力量拼命的撕扯着李尔，比之前李尔接触过的任何一种力量都要更狂暴。
直到李尔狠狠的撞在墙壁上之后，李尔这才发现来者到底是谁。
恐惧魔王。
最要命的是，它居然在自己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了自己！
如果说与一个不朽者正面交锋，是所有传奇强者的噩梦。
那么自己这被不朽者偷袭的状况，便是噩梦之中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