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花水月
1988年的冬天,快进入腊月门的时候,夏雪跟随父亲去一家铁路单位报道。这批进入铁路的一共十个人,除了两名女生外,其余的都是男生。
其实,夏雪扪心自问,最可恨的并不是薛寒,而是那个叫朴施怡的女人。是她,一手夺走了自己即将到手的幸福,霸占了应该属于她的薛寒。
那时候的铁路很红火,想进入铁路的人挤破头,也不一定能进来。这批进入铁路的十个孩子,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属于不对外公开的内招。
单位总部位于市区。夏雪等人,先是在市区接受了几个月的培训,转过年来,到了春末,这十个孩子都被分配到市郊的车间工作。从此,他们每天乘坐着通勤火车上下班,往返于市区和小镇之间。
通勤的火车,是专门供铁路职工上下班乘坐的,途经的沿途小站,时而也会有买票乘车的当地乘客。铁路职工乘坐通勤车,不需要买票,只要亮出工作证和通勤票就可以直接进入站台。
踏上晚间的通勤火车,通常已是暮色四垂,华灯初上。火车隆隆地驰骋在铁轨上,窗外是飘忽闪过的村庄树木牛羊。夏雪趴在车窗前,玻璃上倒映出一张青春美妙的容颜。
不知从哪天开始,夜色迷离的火车玻璃上,倒映出一张帅气俊美的男生面孔。夏雪惊诧地转头,发现身边坐着一个痞气十足的男孩,正在毫无回避地凝视着她。
这个男孩,叫薛寒,跟夏雪是一批进入铁路的,只不过分配在不同的车间。夏雪从来没跟他说过话,觉得这个男孩玩世不恭,目中无人。他总是一身的大牌,眼神高傲而冷漠,手指间夹着香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夏雪起身走向别的车厢,火车微微晃动着,车厢连接处突兀地伸缩着,咯吱作响。夏雪扶着侧壁的把手,低头看着脚下,小心地迈过去。她悠悠地走向车厢另一端尽头,敲靠窗处有个空位,她坐了下来。
却不成想,刚坐下,就走过来几个油头粉面的社会青年。他们叼着烟,将夏雪围坐在中间,不怀好意地笑着。
“小姐,留个联系电话呗,咱们交个朋友吧。”打头的一个小子坏坏地笑着,紧紧盯着夏雪。其他几个青年,齐声起哄,吹起了口哨。
夏雪顿时怒不可遏,愤然起身,想要抽身。可是他们笑眯眯地纷纷站起身,围成一堵墙,将夏雪困在其中。
却不成想,刚坐下,就走过来几个油头粉面的社会青年。他们叼着烟,将夏雪围坐在中间,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们想要干什么?快点让开!”夏雪低声而严厉地呵斥道。
见他们不闪开,夏雪用力去推眼前的男子。惹得这伙青年哈哈大笑,口哨声四起,被推的男子纹丝不动,得意地大笑。
夏雪被羞得面红耳赤,眼泪就要流出来。下一站,就该下车了。如果这伙人继续纠缠,她该怎么办?
“小姐,你如果不留下电话号码,我们就不走,跟着你回家。”为首的那个青年,似笑非笑地冲着夏雪吐出一个烟圈,呛得夏雪直咳嗽。
车厢里的人很少,寥寥无几的乘客都在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夏雪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想要大声呼喊,又怕引起风言风语,只得作罢。
薛寒抬眸,凑近夏雪的脸颊,冷笑着说:“女士,请允许我为你系好安全带。”
还有五分钟,火车就到达终点站了。火车广播里,提醒乘客做好下车前的准备。眼前这伙人,仍旧没有罢休的意思。
列车缓缓开入站台,终点站到了。夏雪再也顾不上许多,用力推搡着眼前的青年,大声呵斥着。可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瑟缩的表情,一个个肆无忌惮。
夏雪又气又怕,大脑一片空白,闪过一丝绝望。她无望地闭了闭眼睛。
夏雪又气又怕,大脑一片空白,闪过一丝绝望。她无望地闭了闭眼睛。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一个铿锵的男声,霸气地喝道:“你们这帮孙子干什么呢?是不是活腻了,敢动我的曼儿!”
这个地区的方言,把女孩子称作“小曼儿”。
那伙人,刚才还气焰嚣张,此时却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口不迭声地喊着:“薛大哥,对不起啊,我们确实不知道这是嫂子。您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给,大热的天,吃根雪糕,降降温。这是你喜欢的娃娃头雪糕。”温柔的男声,响彻在夏雪耳畔。
“还不赶快滚,小心我废了你们这帮王八蛋!”
夏雪抬眸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原来是薛寒。薛寒的话音刚刚落下,那帮徐混们便狼狈地逃窜一空。
夏雪挥手抹了抹眼角,想装得若无其事,不领薛寒的情。可是,又掩饰不住适才恐惧的内心。如果赶走薛寒,走出检票口之后,会不会被那帮徐混们尾随?夏雪的心中犹疑不定。
“夏雪,走吧,到站了。再不下车,可就要被拉进检修库了。”薛寒的唇角微微上扬,深邃的目光如利剑刺穿了夏雪的内心。
这个男孩子,其实很帅,也很英俊威武,就是有点像不良青年。夏雪暗自思忖着,低头小声说着谢谢,跟着薛寒走下火车。
走出检票口,夏雪向薛寒说了声再见,就转身去赶5路电车。她刚刚迈出几步,就被薛寒一把拽了回来。
夏雪猝不及防,险些撞到薛寒怀里。她惊惧地瞪视着薛寒,心脏砰砰乱跳,莫非是脱离狼穴,又入虎口?她心里暗自敲鼓。
“夏雪,你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自己回家,我怕那伙徐混们会在暗处跟踪你。所以,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吧。”
夏雪觉得薛寒这话很有可能,于是对他说了句,那就谢谢你了。
薛寒并不朝着电车站的方向走,而是拉着她的手,走向马路对面。夏雪窘迫得要挣脱手臂,他却把夏雪的手攥得更紧了。
薛寒走到一辆黑色的豪车旁,用手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随即,车窗摇下来,探出一位中年男子微胖的脸。
“啊,是三少爷回来了,快上车吧。”司机憨厚地笑着。
“不用了,还是您下来吧,我今天要用车。”薛寒不耐烦地说道。
司机赶忙下了车,叮嘱着薛寒慢点开,一定要注意安全。否则,他没法跟老爷太太交待。
薛寒忍无可忍地皱着眉头,冲着司机急急地挥手,让他快点离去。
夏雪又气又怕,大脑一片空白,闪过一丝绝望。她无望地闭了闭眼睛。
司机走了,夏雪呆呆地站在车旁,看着车发呆。她虽然不认识汽车的牌子,但是能看出来,这辆车很豪很昂贵。
薛寒并不多话,拉起夏雪的手,走到副驾驶旁。打开车门,让夏雪坐了进去。然后,他自己坐到驾驶室,发动起汽车向前开去。
刚开了几步,汽车响起滴滴的提示音。薛寒把车子停下来,歪头看着夏雪。
夏雪打量着汽车豪华的座椅和配置,心里忐忑不安。她从来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大多时候都是在挤公交车,就连出租车也没怎么打过。此刻,心里囧囧的,有些难为情。
薛寒继续盯着夏雪,夏雪的脸涨得更红了。薛寒噗嗤笑了一声,向夏雪突然俯过身来,乌黑的头发蹭到夏雪胸前。
夏雪低声惊呼,喊出来:“你要干什么?”
薛寒抬眸,凑近夏雪的脸颊,冷笑着说:“女士,请允许我为你系好安全带。”
夏雪的脸顿时囧成一块红布。她,自家没有汽车,所以,她真的不会系那个安全带。看来刚才那阵滴滴的响声,是在提醒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呀。
薛寒妥妥地为她系好安全带,又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夏雪。
“嗨,压压惊吧。我们好歹也是一批入路的同学,你用不着跟我这么生分,好不好?我又不是老虎。”薛寒浓眉紧蹙,漂亮幽暗的眼眸凝视着夏雪。
“嗯,今天多亏你替我解围,真的很感谢你。”夏雪悠然说道。
薛寒这才满意地舒展了双眉,问了夏雪家的住址,涌入夜色中的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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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正在昏睡,忽然被一阵滴滴的传呼声惊醒。她从火车的小桌前直起身,恍惚地掏出传呼机,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999年。是薛寒发来的传呼,叫她晚上下班后直接去帝豪酒店。
夏雪无奈地笑着,趴在车窗前,目光黯淡地望向窗外。最近,她总是不自觉地回忆起她和薛寒最初相识的美好时光。那些美好清新的片段,就像是一幕幕电影,不时地在梦境里回放,每一次都让她泪湿枕巾。
其实,夏雪扪心自问,最可恨的并不是薛寒,而是那个叫朴施怡的女人。是她,一手夺走了自己即将到手的幸福,霸占了应该属于她的薛寒。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早就恨透了薛寒,心中对他恩断义绝,为何现在会无常地想念起他们之间的过去呢?也许是因为诀别之际,近在眼前?还是,薛寒留给她的美好微乎其微,因而令她对美好的瞬间倍加留恋?
其实,夏雪扪心自问,最可恨的并不是薛寒,而是那个叫朴施怡的女人。是她,一手夺走了自己即将到手的幸福,霸占了应该属于她的薛寒。
可是,如果薛寒不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又怎么会上了朴施怡的圈套呢?一对狗男女,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夏雪当初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对狗男女在一起后,竟然会在生下孩子之后,分道扬镳!简直不按套路出牌。据说,他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朴施怡不想让外界知道她生了孩子,担心这样会毁掉她的事业。她,是一名当红明星,是一位艺人。
一想起那个无辜的孩子,夏雪的心头便不觉柔软潮湿,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萦绕心头。那个孩子,是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叫薛治。大家都亲昵地叫他小治。
夏雪正在茫然思索着,眼前蓦然闪现出一支娃娃头雪糕。
“给,大热的天,吃根雪糕,降降温。这是你喜欢的娃娃头雪糕。”温柔的男声,响彻在夏雪耳畔。
夏雪接过雪糕,平静地望着卜世人,对他笑了笑。他一如既往地体贴,每次看着夏雪的目光都是温情脉脉,潮湿润泽得能拧出水来。
“夏雪,到站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其实,夏雪扪心自问,最可恨的并不是薛寒,而是那个叫朴施怡的女人。是她,一手夺走了自己即将到手的幸福,霸占了应该属于她的薛寒。
“不了,薛寒刚才发来传呼,让我直接去酒店。他晚上要应酬生意场上的朋友,让我去作陪。”夏雪满脸的愁云惨雾。望着窗外的盛夏景象,她的心却冰冷如寒冬腊月。
薛寒并不多话,拉起夏雪的手,走到副驾驶旁。打开车门,让夏雪坐了进去。然后,他自己坐到驾驶室,发动起汽车向前开去。
“夏雪,小不忍,则大乱。为了我们的长远大计,还得让你再委屈时日。”
夏雪不耐烦地答应了一声,没有再给卜世人继续甜言蜜语的机会。火车到站了,她急急地走出去,打了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
夏雪又气又怕,大脑一片空白,闪过一丝绝望。她无望地闭了闭眼睛。
夏雪走进那家饭店,马上有位服务生迎上来,问她是不是夏雪女士?夏雪点头,服务生说,薛先生安排他在这里等,让他把夏雪领到单间去。
夏雪跟着服务生走到一个单间门前,服务生轻轻打开屋门。里面烟雾缭绕,莺歌燕舞,男男女女都已经醉得人仰马翻。主座上,坐着领口歪斜目光凌厉的薛寒,他的左右各有女子相拥,一个喂他吃着水果,一个为他擦拭着嘴角。
“给,大热的天,吃根雪糕,降降温。这是你喜欢的娃娃头雪糕。”温柔的男声,响彻在夏雪耳畔。
夏雪还没有走近,薛寒厉声骂道:“你他妈的怎么才来呀?我们这饭局都要结了,你才滚过来!”
夏雪柔婉地笑着,走到薛寒身前,低声说:“对不起,火车晚点,所以来迟了。”
席间那几个烟尘女子,隔山观火地望着夏雪,幸灾乐祸地笑着。在坐的男子们醉眼乜斜,各有所思地看着夏雪,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们肯定没有见过,像夏雪这般低三下四的正牌女友吧?
薛寒骂骂咧咧,不肯罢休。夏雪陪着笑脸,反而令他更加怒火中烧。他端起眼前满满的酒杯,扬手泼在夏雪的脸上。
“夏雪,老子早就让你不要去上那个破班儿,可你就是不听。你他妈明天就去给老子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