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试牛刀（2）

    “失眠是压力大导致的吧？”

    赵文生一边点头，一边揉了揉太阳穴说：“都觉得我们这行挣得多，可是高投入才有高回报，干我们这行的大多吃的都是身体的老本。钱挣够了，身体垮了。”

    王天然说：“既然您对自己工作状态的定位这么清晰，早就应该有对策的。”

    赵文生苦笑着摆了摆手，长出一口气道：“每个行业都是一个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这社会，缺钱是坏事，有钱也成了坏事。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在寻找平衡么，家庭和工作的平衡，爱情和亲情的平衡，挣钱与花钱的平衡。”

    王天然笑着点头，说：“您的想法十分深刻，这一点我还真没看出来。”

    赵文生说：“维系客户，免不了应酬，要不是小时候在老家干过农活，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这要换别人，早就垮了。前段日子单位体检，脂肪肝高血压查出了一堆毛病，搞得我现在看见化验报告就发憷，人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你见过这么多毛病的花样年华么？”

    又闲聊几句，王天然这才转过话锋，问道：“还记得你这一生睡得最甜美的一觉在哪里？”

    闲聊的过程，让两人的信任关系建立的极好，赵文生知无不言，他想了片刻，回答：“在老家农地的田埂上。”

    王天然愣了一下，这片刻，他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王天然能够理解赵文生所说田埂上的睡眠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真的把这个环境放在催眠过程中，他还真不好确定是否有效。毕竟没有人会挑咯死人的硬地面上睡觉。

    赵文生说：“那时候没有精神压力这一说，干活累了就躺在田边休息，风吹草动，阳光洒落，说不出的畅快，所以身体虽然累，但是精神格外的放松，睡得也就好。不像现在，床越舒服，越睡不着。”

    王天然看了看自己做的一些笔记，觉得资料整理的差不多了，手中的铅笔轻轻敲击着写字板，说：“找个你觉得舒服的姿势躺下，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赵文生躺好后，王天然找出一条薄毯子盖在他身上，这才坐下。

    “我会从三十数到一……每数一个数字，你都会愈加放松……当我数到一，你便会进入催眠当中。

    三十……二十九……

    三……二……一”

    赵文生将手中的锄头立在地上，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晌午十分，阳光有些毒，炙烤着自己裸露的皮肤，赵文生拎着锄头，走到树荫处坐下。手边是一个几乎变形的搪瓷缸子，里面原本冰凉的井水，已经适应了周围的温度，变得温暖适口。

    井里的水是甜的，甘之如饴的清水滑落喉咙，赵文生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赵文生放下水杯，倚着树干，一阵微风吹过，盛夏风中的凉意总是吝啬，即便是一丝一毫，都让人觉得酣畅。身子下面的土地很软，树荫营造了舒适的温度，赵文生觉得眼皮很沉，忘乎所以的睡着了。

    “三……二……一……”

    赵文生不想睁开眼，再勤快的人也不愿意被人打扰甜美的梦乡。赵文生翻了个身，抬眼看见身旁的妻子正在熟睡，卧室内光线昏暗，十分安静，他闭上眼睛，再一次进入睡眠。没有什么比能睡一个回笼觉更美的事儿了。

    “三……二……一……”

    赵文生的面前有一扇门，他认得，这是自己家卧室的门，他推开门，床头灯的光亮昏暗温暖，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数字显示23点。床已经铺好，赵文生慢慢走到床边，他记得自己似乎朝床一头栽倒，可自己的身体却仿佛被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托住，放在床上一般，然后又是那种温软的力量盖在自己的身上，赵文生想努力打起精神去找寻这种力量，可睡意太浓，他放弃了抵抗。

    “你可以多睡一会儿。”一个声音说。

    赵文生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妻子香水的味道，他不情愿的睁开眼。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赵文生的妻子关切的看着他。

    赵文生的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王天然，问到：“我睡了多久？”

    王天然看了看表，说：“从我结束催眠算起，也就十五分钟吧。”

    赵文生挣扎的坐直身子，双手揉搓自己的脸，说：“这一觉睡得太美了……我还想再睡会。”

    赵文生妻子笑着说：“没出息的，家里的床不舒服咋的，非要在外面睡。”

    赵文生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墙，低声自语道：“好真实。”

    王天然递给赵文生一杯水，赵文生看着手中的杯子发愣，一口没喝。

    几天之后。王天然刚走到接待室，就听到工作室一声凄惨的尖叫，他和刘佳同时冲进治疗室，正好撞到往出跑的杨倩。

    王天然扶着惊慌失措喘着粗气的杨倩，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杨倩道：“遭……遭贼了。咱治疗室的沙发不见了！”说完，王天然松开了手，走到躺椅上坐下，说：“我给卖了。”

    杨倩回头看着正在偷笑的刘佳，不解的问：“卖……卖了？”

    那日赵文生走之后，本来和王天然约好当晚观察情况，第三天进行巩固治疗的。第三天赵文生倒是来了，但是还没等王天然进行催眠，赵文生就躺在治疗椅上，到点之后，赵文生爽快的付了诊费，离开。这过程中，赵文生只说了一句话：“最近得项目很重要。”

    心理咨询师和大夫说白了一样的，需要患者配合治疗。大夫负责诊断和开药，病人回家服用，可如果病人回家拒绝吃药，也不能怪大夫治疗有问题。王天然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劝说赵文生。

    隔天，赵文生的妻子来工作室，正巧只有王天然在，赵文生的妻子买下了工作室的治疗椅，价格很高，王天然没有一丝犹豫，爽快的答应。

    赵文生的妻子没想到交易的如此顺利，语气颇酸的说：“我们家文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自己家里的床睡不踏实似的，说只有在您的椅子上睡得香。我看催眠对他也没有什么用。”

    治疗本就是疗程性的，王天然清楚，没有吃一回就能治好病的药，但是碍于赵太太有自己的固执，他全程陪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临走前，王天然叫住了赵太太，道：“赵太太，您先生曾经做过催眠，在国外。”

    这句话让赵太太愣了一下，说：“我没明白。”

    “其实赵先生知道催眠对他的病情极为有帮助，因为您的原因，他才选择吃安眠药的。”

    赵太太看着王天然，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回来找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