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伪装的爱（4）

    “吱呀”一声，不远的地方，露出细细的一道光亮，像是门。

    夏秋从床上下来，光着脚丫，走到有亮光的地方，手举高扶着把手。外面是老式住宅楼的客厅，不大，摆放着一张餐桌，几把凳子。餐桌上一尘不染。餐桌旁有一个蜂窝煤炉，夏秋看到蜂窝煤炉并不密闭的缝隙里透出红色的亮光，蜂窝煤炉的台面上，放着一个搪瓷脸盆，里面盛满了清水。

    客厅没有开灯，门外的亮光，是从隔壁的屋子传进来的。而那些不规律的响动，也是隔壁屋子传进来的，夹杂着妈妈的呜咽声。

    夏秋闻到了一股烟草味，不是那种正在燃烧的烟草，而更像是烟灰的味道。这种味道一进入她的胸腔，夏秋脑海中立刻有一股恐惧弥漫，她疯也似的跑回到床上，被子蒙住脑袋。

    王天然站在黑暗中问：“发生了什么？”

    “我害怕！”夏秋的声音有些哽咽，浑身不住的发抖。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现在，我要你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王天然轻声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夏秋才慢慢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下床，打开门走了出去，站在隔壁屋的门口，而王天然，就站在夏秋身后。

    屋子里一地狼藉，一个女人趴在地上不住的求饶，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晾衣架不停的抽打女人，女人捂着嘴，疼痛让她发出的shenyin听起来有气无力，男人停手的时候，女人就冲他摆手求饶，男人完全没有看到一般，身上青筋暴起，手上一次比一次用力的挥下。

    男人的手猛然停了，他看到了门口的夏秋，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冲到门口，弯下身子一把揪住夏秋的头发，猛地往屋里一甩，夏秋一声惨叫，头重重的磕在电视机柜上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要！”女人声嘶力竭的吼叫。

    男人手中的晾衣架是实木的，土黄色，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显冰冷，那男人手抬起来的瞬间，王天然闪身挡在夏秋面前，瞬间，一切静止。

    夏秋窝在角落，弱小的身子不住打摆，她没有发出哭声，只是停不下来的颤抖。

    王天然蹲在夏秋身边，夏秋这才慢慢抬起头，看着王天然，脸色惨白，嘴唇抖动的更加厉害，眼眶里早就噙满了泪水。夏秋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看到面前的王天然之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这一刻，泪水终于断了线。

    王天然看到那微笑的时候，心里的莫名的疼。

    王天然有点颤抖的伸出手，一声响指。

    夏秋看到周围的一些都成了碎片，四散飞去，等那些碎片消失后，黑暗的背景也开始破碎，换成了柔和的亮光。

    但是夏秋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面前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一身白色的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那个男人看了看手中的病历本，对夏秋说：“手术不能拖，越晚做风险越大。”

    夏秋鼻子有些酸，她吸溜了一下，说：“大夫，这些钱不是小数，我得想想办法。”

    医生叹了口气：“我明白患者家属的心情，所以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费用方面，这个医院没法减免。”医生说完，转身走了。

    夏秋看着医生远去的背影，很是缓了一会儿，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在缓解难过压抑的情绪，还是在消化医生说出的天文数字。

    夏秋回到病房，在一个床前的板凳上坐下。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头发花白凌乱，鼻子上挂着氧气管。王天然在一旁看的真切，床上的就是那个被殴打的女人，夏秋的妈妈。夏秋伸手将床榻上女人的手握在手中，像是握着宝贝一样，不住的揉搓。

    “妈，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刚上大学，打工的钱刚刚够交你的住院费，那么多手术费，我实在无能为力，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夏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说：“要是咱俩换一下，我躺在这里，你也一定不会放弃的吧？放心吧妈，我一定想办法把你的钱凑齐。”

    夏秋话说完，这一次，没等王天然做出反应，画面开始像沙粒一般消散，夏秋面前多了一个麦克风，除了她的歌声，耳边都是酒客的吵杂。

    王天然坐在角落里，看到台上的夏秋穿着吊带紧身衣，裙子很短，眼神迷离的唱着歌，红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aimei。台下，偶尔会有喝醉酒的冲台上吹口哨，说俏皮话，夏秋统统都置若罔闻，不停地唱着歌。王天然听得出来，夏秋的声音有些沙哑。

    夏秋走出酒吧的时候，一个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来干什么？”夏秋厌恶的往后躲了躲。

    那个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磨得发亮的西服裤子，衬衫一半掖在裤子里，一半在裤子外。男人吐了一口烟，把烟屁顺势往旁边一弹，说：“没想到你在这上班。我找的好辛苦。”

    王天然仔细去看那个男人，他发现，那个男人的脸他看不清，或者说，是夏秋没有看清。第一个场景，那个男人不管怎么动粗，那张脸始终是模糊的。现在也是。王天然猜，那个男人，是夏秋的父亲。

    “你在这上班，一定挣不少钱吧。”夏秋的父亲说。

    “没钱。你走吧。”

    夏秋要走，夏秋父亲挡在她面前。“为了钱，你脸都不要了，你和我说没钱？”王天然眉头紧皱，他无法理解这句话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怎么不要脸了？”夏秋愤怒的说。

    夏秋父亲指着夏秋的裙子，说：“你穿成这样来这种地方上班，说你是好姑娘，谁信？谁信？”夏秋的父亲伸手去扯夏秋披在外面的薄衫，没两下，露出了夏秋雪白的肩膀和若隐若现的胸脯。

    夏秋伸手去打那对粗糙的大手，口中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你不要碰我！我不认识你！”整个街道上空，都回荡着夏秋的声音，失望，失落，愤怒，以及愤恨。

    王天然跟着夏秋走出酒吧的时候，他察觉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酒吧外的这条街，一个人都没有。

    夜晚，酒吧外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