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新仇旧恨（6）

    许婷也在午睡，听见温青的声音，从床上弹起，赤脚走到门口，温青心中挂念魏崇辉，根本无意许婷为何会在柴八将的房间。柴八将赶忙回身抄起一件外套，许婷也回身穿好鞋，跟着一起下楼。

    柴八将去敲卢卡斯和约瑟夫的房门，两人听闻魏崇辉不见了，急忙赶了出来。柴八将问卢卡斯借了三顶帽子，他和温青、许婷一人一顶，权当伪装，柴八将让卢卡斯在家等候，四个人奔四个方位去找。

    柴八将打着伞跑出屋子，琢磨魏崇辉带了那么多钱，要么跑路，要么消费，他找到一个拉活的车夫，直奔火车站。

    火车站仿佛被天气影响了一般，萧条的很，站台上贴着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许婷和温青的脸，柴八将趁人不注意，将通缉令撕了下来，心中庆幸还好出门的时候让两个人戴了帽子，不至于被人直接认出来。

    在火车站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魏崇辉的影子，于是走到车站外，找了一个路边拉活的车夫，问道：“师傅，您一直在这拉活？”

    那车夫点头：“老板，去哪？”边说，边用身上的湿毛巾擦了擦座位。

    “我向你打听个事儿，你有见过一个拄着拐，一条腿的男人来车站么？”

    那车夫想了一下，摇头。

    柴八将环顾了一下车站四周，今天本就没什么人，魏崇辉特点明显，若是真来此地，在这等活儿的车夫不会没有印象。

    市井干活打听人的事儿数不胜数，车夫刚想坐下，柴八将道：“走，带我去你知道的赌坊。”

    车夫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柴八将从市井长起来的，说话干练，可怎么看都岁数不大。柴八将见车夫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想起通缉令上没有自己的脸，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车夫，说：“别操心钱，只管走你的。”

    见到钱，车夫心里踏实多了：“老板，您上车坐稳了。”柴八将坐好后，车夫拉了拉遮雨棚，这才上路。

    青岛曾是德国殖民地，大的赌坊ji院不少，小的也多如牛毛，也有地头蛇街头巷尾支个摊就能开个盘口，二十几年前，德国人在青岛开设日耳曼啤酒公司，带火了不少酒馆，还有明里暗里的大烟馆，青岛大戏院，歌舞厅夜总会等等，这一个赛一个的消金窟，别说柴八将一个人了，就是他们四个人玩命跑一天的时间也找不过来。

    车夫见柴八将操着外地口音，又要找赌坊，以为就是去玩乐，谁知到了一家赌坊门口，柴八将进去只是转一圈就出来，去往下一个地方。跑了两三个场子之后，车夫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找人，反正有钱赚，自己对道儿又熟悉，也不嫌远的到处跑。

    每次到赌坊烟馆*院，柴八将都无功而返，车夫虽然熟悉路，这么跑下来，也跑了不到青岛的十分之一，柴八将倒是不心疼钱，车夫也卖力，晚饭的点过了，又跑了几家夜总会，已经过了夜里九点。

    雨一点没停，柴八将有篷子挡着，车夫可在雨里溜溜跑了一天，水米未进，寒风里冻得直打哆嗦。

    车夫道：“老板，您看我都带您跑了一天了，这天色都晚了，我也该收工了。”

    柴八将道：“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车夫为难道：“这不是钱的事儿，我也跑了一天了，回去晚了，我家那口子又该骂了。”

    柴八将皱了皱眉，知道时间也晚了，再让拉车师傅跑下去，太不厚道，问清楚回卢卡斯住处的路，又问清楚一路上有什么赌惩酒馆，这才打发车夫离开。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柴八将打着伞往回走。一段下坡路之后，路的一侧便是大海，海浪拍打着礁石，夹杂着雨水的声音。柴八将隐约分辨出，这些自然的声音中还有女人的呼救声。那声音像极了许婷。

    柴八将疾步寻声而去，跳下防洪堤。远处灯塔的亮光不停的转动着，借着亮光，柴八将看到海滩上，许婷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推地上的一个人。柴八将走近一看，认出地上的人正是温青。

    雨水冰冷，打在柴八将的胳膊上，许婷浑身也已经湿透，嘴里呼喊着温青的名字。

    柴八将顾不得被风吹走的雨伞，一口气跑了过去，跪在许婷身边问道：“怎么了？温青这是怎么了？”

    温青嘴里不住的往出涌着鲜血，身子不断的抽搐着，柴八将往温青身上看去，腹部一处伤口正被许婷的手按着，鲜血和雨水混在一起，不住的往出流。

    柴八将扭头看着许婷，问：“这是怎么回事？”

    许婷哭道：“是……是魏崇辉！是他干的！我没来得及阻止他！”

    柴八将两眼猩红，登时火冒三丈愤怒到了极点，他无法理解，究竟怎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温青看到柴八将来了，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柴八将轻轻握住，温青的手冰凉。柴八将声音颤抖道：“温姑娘，我去帮你找大夫，你等我。”

    温青拉住正要起身的柴八将，嘴里说着什么，雨声海浪声太大了，盖过了温青的声音。柴八将伏低了身子，耳朵贴在温青嘴边，温青气若游丝道：“求求你……别怪……崇辉……求……求求你。”

    鲜血不断从温青口中冒出，让她的话断断续续。柴八将浑身发抖，他脑海一片空白，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愤怒。

    “求求你……别怪崇……是我不好……”

    一道闪电，跟着一声雷鸣，照亮了温青的脸庞。温青头发凌乱，沾满了沙粒，脸色惨白，嘴角不住的淌血，双目满是歉意的看着柴八将，简直要把柴八将的心看碎了。

    又一声雷鸣，许是因为流血过多，温青眼神变得涣散，拉着柴八将的手，缓缓垂下。

    “青青！”许婷俯在身上大哭。

    柴八将咬牙切齿，泪水伴着雨水流下。柴八将俯身抱起温青，几个小时之前，温青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现在，只剩一具冰冷的躯壳。

    柴八将忘记了疲累，忘记了寒冷，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懵懂少年，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温青累了需要休息，只有他的体温才能温暖温青。柴八将抱着温青在前面走，许婷帮他打着伞在后面跟着。

    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柴八将和许婷走了许久，终于回到了卢卡斯的住处。约瑟夫和卢卡斯看到一身血污的温青，都吓了一跳。卢卡斯要回屋去拿医疗包，被柴八将叫住了。

    “不用了，人已经没了。”柴八将看着温青瞪大的眼睛，她临死前，不住的祈求柴八将答应她的请求，目光片刻没有离开过，可惜的是还没等到答案，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