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时过八万年
魔域,墨莲池。
这已经是君拂死后第四天了,阡陌斜靠在莲池边,怀里抱着君拂的寂魂剑。他从一回来便是这样,不吃不喝,只管那么坐着,盯着池中的墨莲,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剑刃。
“少主上就打算这般颓废下去?”不远处猛然传来泣歌的声音。
阡陌微微抬眸,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眼帘,颇为无力的说:“自然不会,可我如今没心思管那些,先让画无骨嚣张一些时日。”
泣歌闻之皱起了眉,她与阡陌第一次相见,是在百柳谷,她记得阡陌身上那股似神似魔的气息,也记得阡陌给她的感觉,骨子里透着股孩子的痞性,而现在,在泣歌觉得,阡陌变了,周身气场即使有所收敛也都异常强悍,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无不透漏着不屑与霸道。她诧异,她家的少主上是何时变成这个样子的?
末了,阡陌莫名向泣歌投去目光,眼神肆意在她身上开回打量,许久,才问:“泣歌大人是重明鸟?”
泣歌一怔:“是又如何?”
阡陌一拂袖,淡淡的回答:“不如何。”
“……”泣歌沉下了脸色,这不是她家的少主上。于是心念一动,长剑出手,直指阡陌眉心。
“说!你到底是谁?”
阡陌回过头去,兀地一笑,竟让人看出了几分儒雅:“泣歌大人倒是很会说笑,我便是我,何来是谁?”
“是吗?”泣歌反问。三万年里,阡陌虽不多在魔域出现,但从君拂口里她听得出阡陌是个怎样的人,只是现今,在她面前的人与以前的阡陌格格不入。
阡陌点了点头,又一笑,才问:“若是我说,我在渊灵一战前被画无骨伤害,后被共工所救,再历生死劫时责重生,泣歌大人可会相信?”
“什么?”
“我乃天地之子,远古魔神,火神祝融,三万年前渡劫不过,才化作了婴孩被阿拂捡到。”
泣歌不明所以。
阡陌还是一笑,道:“不明白,听不懂便算了,你只需记着,本座是火神祝融,魔族少主,如此,即可。”顿了一下,又说:“泣歌大人莫要宣扬,此事知之者甚少。”
泣歌还想说什么,最后终究只是收了剑,点头应下。
跟在君拂身边许久,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又该如何问什么时候问,她心里自然清楚,知道的越多死得早,既然阡陌都自己说了,那她又有什么好怀疑好疑惑的,左右她看得出来,现在的阡陌,是真心对君拂的。
……
秋天枫叶落尽,春日溪水满朝。
渊灵漫漫沙海燃着的玄冥鬼火都因岁月长久而被覆灭,只留下一地红沙。
神族一如既往,人族改朝换代,只有魔族,操兵练马,渊灵一战损伤的元气,已经尽数恢复。
……
八万年,时过八万年,沧海桑田巨变,当年渊灵界一战知晓的人,也都寥寥无几了。
……
清风扬过,卷起了柳梢;溪水潺潺,流出“哗哗”声响。
灵雾森林里,灵雾弥漫,遍地矮小的青草,将视线放远望去,没有灌木丛,雾蒙蒙一片,望不见天光,只望得见排列成一个个无极八卦阵的树干,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气,连树冠,都只是隐隐约约见得到一些叶片而已。
忽而一阵狂风吹过,雾气更浓了些。
而此时魔域之内,被祭放在魔宫里的寂魂剑剧烈抖动起来,宫中顿时狂风大作,魔气回旋,灵力波动甚是强大,但只是一瞬,寂魂剑便安静下来,被卷起的珠帘瞬间落下,只有剑身微微闪着红光,光芒时强时弱。
阡陌闭关八万年,这时正盘腿坐于山顶洞中的石床之上,寂魂动荡,虽只是一瞬,但足矣让他察觉。
“阿拂。”他猛的睁开眼帘,皱着眉,话音还未落尽,石床之上便已空无一人,不过一会,他便到了魔宫之内。
泣歌站在寂魂剑旁,剑身发出的赤光若明若暗,照着整座宫殿,似鬼魅即将出世一般。她笑了,目光不离剑台上的寂魂剑,开口问道:“是主上回来了么?”
阡陌不答,只是站在那里,紧皱的眉宇不曾松开过,心中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他等了八万年,八万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君拂是什么人?那是从不周山里蹦出来的魔,阡陌尚且都能责重生,那她又为何不可回生涅盘?
阡陌兀地浅浅勾起嘴角一笑,一扫眉间方才的阴霾,握住寂魂剑,暗自结印,施法追魂。
泣歌问:“主上既已回来,那我们何不一雪前耻,为主上报仇?”
阡陌闻言对上了她的视线,许久不答。其实,他知道,泣歌之所以急着带兵打上九重天,多半,是为了重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在山洞闭关,但对外消息知晓的还是一件不落的。以前,泣歌随君拂一样,处事不惊不慌,说君拂是高贵而霸气侧漏,那泣歌便是冷艳而英姿飒爽,只是八万年前重瞳被伏羲永久封印之后,泣歌就变了,遇事急躁,办事先做而后思,没了以前雷厉风行的手段和简单粗暴效率高的办事风格了。
这无疑是不好的,阡陌心下思虑着,得压压她那暴躁的性子了,遇事摆了摆手,说:“不急,此事先不要张扬,免得惊动了神族坏了事。阿拂即便真的要回来了,也还需一些时日,而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等。”
“等?”
“对,等一个时机,等阿拂元神重聚。”
朴白山,仙乐阁。
画无骨站在悬台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整个九州,山川湖海,尽收眼帘。
身后却不知多了一人,海蓝色的凤眼,深邃,摄人心神。
“师兄在想什么呢?”墨无笙用折扇一拍画无骨的肩膀,若无其事的问。
画无骨微微回首看了一眼,道:“看帝君这江山,看世间这奇妙。”
墨无笙一耸肩:“我看,是看渊灵一界吧。”
画无骨浑身一僵,怔住了,不由得自己反问自己:他,是否真的在看渊灵界,在看那个君拂葬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