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识字
落日在云霞中暂歇，却给天边裹上一层红妆。闲暇的人们往往会赞叹此情此景的美丽，可能还有人会吟诗一首，但是仍有少数人除外，因为没有心情。
君乐站在君家别苑之中，望着天边，心中想到：“昨日此时，我正和小书同坐于马车之中，还说要教他识字，现在却是人去屋空，这人世浮沉果然妙不可言。先生嘱咐无干人等不可出入万策楼，此去一别，不知要相隔多少时光，说不定，待到小书归来之时，我们都已长成大人模样，那时，不知能否识得彼此，不知还能否于锦玉居谈笑风生。”想到这里，君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自叹想的太久远了。
“不好了，少爷，出事了，您快随我出去看看吧！”老周急切的叫喊传来，君乐心道：“不妙，我还从未见过周叔如此慌张，定是出了大事。”君乐容不得瞎想，赶紧提起脚步，飞快的向老周跑去。
锦玉居二楼中，盛家姐弟从万策楼回来后便在此发呆，一句话也没说，也没人敢打扰他们，小店便早早歇业。锦玉居老板看天色渐暗，提醒道：“小姐，小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不然老爷可又该生气了。”盛家姐弟这才回过神来。盛一挥终究还是忍不住：“阿姐，今天这叫什么事儿，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盛千金咳嗽了一声，盛一挥赶紧闭嘴。盛千金示意老板先下楼，自己姐弟随后就回去，老板心领神会，便退下楼去，在楼下等待。
盛千金看老板已经下楼走远，压低声音对弟弟说：“又胡闹，先生嘱咐的事你忘了，平时没心没肺我也不说你，打打闹闹就算了。先生的事儿，是能乱说的吗，莫说是你我，盛家，君家，凌家，谁敢揣测。下次再这样不分诚，我非得把你耳朵给拧下来。”盛一挥看着姐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得赔笑又陪不是，这才让姐姐缓和下来。
盛千金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说道：“弟弟，你要知道，我们两个终归要长大，有些事儿现在有父亲扛着，你我大可横行无忌，但我们终将面对我们该承受的，姐姐和你说的这些，你听得懂最好，听不懂也是件幸事，总之，答应姐姐，别再问了，好吗。”
其实盛千金也不明白先生此举到底有何深意，但是这已经不是他们该去考虑的了，先生既然嘱咐过，那便不要再去追究。有的时候，装作不知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弟弟这性子，要不严加嘱咐，迟早要出事儿，想到这儿，她又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还欲再嘱咐两句，刚准备张嘴，楼下的老板就冲上楼来，打断了盛千金的动作，说道：“不好了，少爷，小姐，出事了，咱们赶紧去君家。”盛千金听言，顾不得其他，一把拉住弟弟，赶紧下楼，登上马车，嘱咐马夫，向君家出发。
这边的无咎城各家势力马不停蹄的往君家赶，俨然有风云变色之势，那边却有一个披发少年，不晓世事，蹲在万策楼外的一个小屋旁，嘴里叼着茅草，哼着不知在哪听来的小调，在那里和自己斗嘴，好不自在。此人不是一一还能有谁。
一一把嘴边的茅草拿到手中，本来是准备扔了的，但是今天他实在是被老者气得够呛，心想得气一气小书来撒撒气，就把茅草插在头上，问起小书：“怎么样，我这‘发簪’不比君家的那个差吧，以后你就插这个，咱们江湖儿女，就得有些江湖气。”小书知道他今天生得一肚子闷气，便不接他的话茬，任他胡闹。
越是这般不理睬，一一便越是想到老者，便越是气不过：“你这个没脾气的，你跟着这老头都还没入门，就学得这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要不是怕疼，我非得给自己来上几拳，给你来顿胖揍，让你在这和我装。你看看这老头定的规矩，又是衣服，又是禁足的，我...”一一说这话的时候赶紧看看四周，观察老者在不在，确认不在后才说：“我非得给他一把火把这破屋子给烧了。”
小书实在是忍不住他的唠叨：“得了吧，先不说你头上这根茅草，让你显得像一个卖身的似的。就说你说的烧屋子这事儿，我反正不会拉着你，你去吧，火折子在侧屋的桌子上，茅草这屋外一薅一大把，地利人和，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记得烧大点，烧小了那不是你的风格。“
“你...我懒得和你扯了，咱们这衣服洗完还没收，我得赶快去收衣服，哎呦，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凉，得赶紧收衣服穿上，别给你冻着。”一一找了个借口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顾小书在心中的嘲笑声，自顾自地去收衣服去了。
入夜，吃过盛家送来的饭菜，老者吩咐一一随他去自己的正屋，他要教一一《音典》，一一收拾好碗筷，便向正屋走去。
“哟，你这儿怎么和我的屋子一个德行，就这么一张床，一个方桌，一副笔墨纸砚，一根蜡烛，只比我那儿多几本书。我听他们说，盛家不是吩咐过要照顾你吗，你这儿不说和君府比了，都比不上锦玉居的后厨。”一一调侃着老者，虽然他没见过锦玉居的后厨，但想来肯定要比这个地方强些。
“读书而已，守得一片心境便行，我觉得挺好，你要是喜欢君府那样的风格，你自己和盛家说，让他们给你布置，我不管你。”老者平淡的回道。
“得，当我没说，和你说话不痛不痒的，真没劲。”一一没有讨到便宜，像泄了气的公鸡。
“好了，坐下，抓紧时间，给你一刻时辰。教完你就回你的屋子，早点休息，明日就进万策楼。”老者从桌上把上层的《音典》拿在手中，说道。
“什么，一刻钟，明日就进万策楼！”一一叫嚷道。小书也吃了一惊。
“嗯，开始了。”老者不管不顾一一的喳喳咧咧。
老者打开《音典》，自顾自的教着，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了。合上《音典》，老者把书放在一一的桌前，说道：“教完了，这书我写了一下午，本就是为你准备的，现在送给你了。在万策楼一楼楼梯拐角处有本《字典》，你去找来，对照《音典》识字，《字典》看完便可以真正观书了。你初时读书不可操之过急，可先捡些你感兴趣的先读着，随后再博览。这《音典》中基础读音只占一章，其后皆是我整理出来的一楼藏书目录，书名和概述我都给你写出来了，你自己去对应着找。《音典》你拿去早点休息，明日早些出发。”
一一看着这《音典》，心中想到：“难怪这老头下午闭门不出，我还以为他比我还能睡呢。”小书听得他这话，产生了和傍晚一一一样的想法，只是换了对象，他恨不能打一一一顿。
一一腹议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老者对他如此，他哪还能硬撑着强逞一时口舌之快，正色道：“谢谢师傅。”老者笑而不语，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一一起身行礼，向老者告别，回到侧屋。一一问小书：“你记住没？”小书回道：“你这不是问的废话，我俩的记忆是共享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双灵的缘故，记忆力向来是过目不忘，一刻钟足够了，只是不知道万策楼这许多书，我们要看到何时。”
“管他呢，先看了再说吧，有时候想想要是一辈子看不完也不错，咱们也就不要想那么多了，省得老是奔波。说实话，我觉得咱们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妥，随心随性，有几人能真正活成如此。”一一认真道。
“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你生就如此爱惹麻烦，要是让你和我分开，不得把这个无咎城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我可救你不得。”小书调侃道。
“得了，咱们俩谁也别说谁，你瞧你那个一本正经的样子，谁愿意和你长久待着，早些睡了，万策楼这事儿还没解决，想不了许多，先把这事儿给办了再说。”一一说完便脱下衣服，开始休息。小书同意他的看法，也就不和他斗嘴了。
翌日，小书卯时便起了，洗漱完毕，轻声对着先生的屋子说声：“师傅，我去了”。吱...房门竟然打开了，老者穿着整齐走了出来。他看着小书，笑了笑，说道：“不着急，我给你买了点粥，吃完再走。”
没想到老者不但早起等着小书，还帮他准备了早餐。小书一时间眼眶有点泛红，老者装作没看到，轻声说道：“快吃吧，再不吃都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小书应道。
吃完早饭，小书收拾好碗筷，回屋带上《音典》，便向师傅告辞。老者送他送到屋外，小书还未走出十步远，老者的声音响起：“昨晚教你的《音典》可都记下了？”
小书转身回道：“都记下了，请您放心。”
老者点头，说道：“不要忘了我昨日的嘱咐”
小书应道：“弟子记得。”
老者不再多言，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
小书弯腰，行了一个拜别礼，便向万策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