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慕容候弃舟登岸,已有一干王府内官候在码头,华盖抬轿,一应轿夫护卫,列戍整齐,在王府里侍奉多年的管家见到慕容候,赶忙着迎了上来:“殿下,你可回来了……”
“陈管家,我也不过才去了几天,怎么说得我像是久不归家一样……”慕容候一向平易,并无架子,王府内的下人们,都是怕王爷,敬世子,这陈管家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负责他的起居饮食,可以说是王府内最亲近的人。
王府里,管家可不止一位,虽然金陵王膝下仅有一子,而且王妃之位一直空缺,连侧妃都没一个,金陵王又向来轻车简从,紧衣缩食,于自己的开销用度并不铺张,用不了这么多家仆侍从,但奇士府四门首席,经常出入王府,连带着奇士府里的诸多奇人,也都排房列席,所以王府中,除了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陈管家,还有管后厨的,管采买的,管录名的,各类不齐,统称王府内官。
这陈管家也约莫五十来岁了,慕容候还未出生时,便已在王府供职,忠心耿耿,王府世子,还是金陵王的独子,份量何其之重,但金陵王却把这照料世子的要务交给了这位管家。
“文渊大学士昨日到了王府,为天子诞,来与王爷商量进京的事。”陈管家如是说道。
慕容候低头进了轿中,回身坐下,点了点头:“我知晓了,还有呢?”
陈管家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慕容候,后者心领神会,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便出声道:“她也来了吗?”
“按照旧俗,合卺前两方不得会面,但天子诞在即,诸藩进京,不得出一点差错,事急从权嘛。”陈管家笑道。
慕容候揉了揉太阳穴:“怕是来瞧未来公婿占多,那位千金在京师可素有才名,写情写景,寄于逍遥,那一册册的文选在京城人手皆持,要是文渊阁翰林能选女的,她该是头一个。”
陈管家捻了捻胡子,说道:“王府能多个才女,那也是极好的,以后小世子读书识字,立身立德,自有王妃教导……”
慕容候大袖一挥,示意退下,显然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轿子启程,向着金陵城中的王府而去。
这金陵城六朝旧都,虽说旧宫多经风雨所毁,但一朝威严尚且磅礴,何况六朝共建,伫立于城沿正南,便有世人所知的六朝五所旧宫,金陵王宫便只选了其中最早一处,兴修故建,取下龙雕凤砌,便是如今的王府所在。
只是王宫自然比不得皇宫,况且金陵王又是当朝第一鳏夫,那后宫诸院全改作了居所,住的也都是奇士府中的奇人异士。
慕容候的轿子在府门前停下,倒也没什么刻意之处,出了轿子,在一众护卫和陈管家的陪同下,缓步走进王府。
“他们在何处?”慕容候偏过头向陈管家问道。
“在后花园里呢。”
慕容候信步去了后花园,在那后花园听潮亭中,见到有人正在对弈。
亭中有三人,执白子的那人,一身蟒袍玉带,气态如坐定神仙,悠然自在,而执黑子的,却是一个黄衣襦裙的女子,轻皱着眉头,约莫是被棋局所困,正在长考,女子身后,站着一个乌衣男子,负手而立,看着对弈棋局。
这三人,不管衣着服饰还是形态相貌,都不似寻常,旁人不知身份,只当是天上仙人对弈。
慕容候挥退左右,迎了上去,他刚走到近前,便见那女子掷子投降,开口说道:“慕容伯伯,我下不过你,御社辟雍里的棋贤曾说,黑白纵横,要以总局为要,无需恪占边角,只要固守天元,便有逆转大龙的生机,但伯伯的白子以边角为底,联合内拐,犹如大雪层崩,我守不住边角,独占天元也无力回天……”
乌衣男子笑着道:“那是自然,金陵王早年曾有‘纵横十九,天下第一’的名号,其师更是天下公认的棋圣吴先生,自吴先生病逝后,这十九纵横之道,恐怕没人能是金陵王的对手了。”
蟒袍玉带的威仪男子淡然一笑:“陆大学士此言差矣,棋弈变化,无穷无尽,天元之数尚且不足,孤王也不过是得了先师传法,另辟蹊径,以边为羽,以角为翼,又融汇先师的大雪崩内拐定式,杀一杀趣弈小局尚可,至于天下第一,说来惭愧,在这府内,就有能胜过孤王的人。”
“哦?”有儒门文冕之称的乌衣男子面露几分意外神色,“王爷的珍珑诀要,有人可破?”
金陵王却只是偏了下头,对着慕容候道:“酗儿,还不快来见过你陆叔叔和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