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游子终不归
青玄剑宗坐落于圣朝东部，隐匿于群峰之间，将凡尘琐碎隔绝于那片云海之外。
绕是如此，青山脚下仍是有一个寻常的古镇。
古镇历史悠久，几乎是伴随着青玄剑宗坐落于此便已建立，所以这座古镇之中向来歌舞升平，似与青山那般飘然世外。
而这个镇子的居民的组成也与青山有着理不清的关系，皆是青山之中那些修行之人的家人，而但凡入了青山之人，若是有心，便可以将家眷安置于此。
虽说这些凡俗的牵扯与修行相碍，但这个建立之初便有的习俗却延续了下来，未曾断绝。
曾有人向当时的青玄剑宗宗主提出废去这种有损修士心境的习俗，却被他以“心有大道，自可成道，”一口回绝，后世也再没有人提过这件事情。
而在世人眼中还有个有趣的说法，在神都，多说惹着些王公贵胄，权贵子弟，而在这小镇之中若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招惹到哪位青玄剑宗弟子的家属，那群不讲理的剑客绝对会登门拜访的。
一个灰白儒衫的剑客走进了这个小镇，在他身侧是一个乌黑短发，肤色黝黑的年轻人。
正是孟不归与陆木生两人。
陆木生卸下戎装，穿着一件麻布长衫，背上是那方方正正的匣子。
那匣子挺重的，所以他走的很慢，但还算平稳。
一路走来，不，是一路飞来。
起初陆木生以为青玄剑宗并不遥远，实则却是不然，虽皆是处于大陆东部，但仍有所区别，相距万里之遥，青玄剑宗处于正东位置，而谷启镇却是濒临南海，处于东南边境。
二人一路向北，孟不归提着战战兢兢却又强装淡定的陆木生御剑乘空，不过一日光景便到了青山脚下这处古镇。
夕阳早逝，余辉染红片片艳霞，黄昏为这一日拉上了帷幕。
二人寻了一处客寨住下，并没有急于登上青玄剑宗范围的那片群峰之间。
初至异地的陆木生并没有外出游荡，一日的奔袭让他有些疲累，虽然始终都是孟不归御剑而行，但第一次置身于霄汉之上的他着实提心吊胆的，一路走来也没有丝毫的放松过，直到安全着陆时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取下背上的沉重匣子放于一旁，推开那扇临着街道的木窗，安静的欣赏着古镇的夜景。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后，孟不归推门而入，在那张精致的八仙桌落座，陆木生亦是走了过来坐下。
“我最后来确认一下，你确定要进入青玄剑宗吗？”
孟不归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径直开门见山道。
陆木生认真的想了下，微微颔首道，“嗯，我确定。”
“你真的清楚修行的本质吗？”孟不归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道。
“还请先生明言。”陆木生摇头答道，虽说有些片面的了解，但还是不说得好，免得引喻失义。
“这个日后你自然知晓，我不便多说，每个人的道都不相同。”
孟不归摇了摇头再次开口道，
“不过我与你说下剑宗的事情吧。”
“天下宗门林立，已逾百数，不过真正的话语权还是掌握在那些屈指可数的几家。我剑宗便是其一。”“然而任何事物在漫长的岁月之中终究是会腐朽的，我已经二十几载未曾回到青山范围之内，所以如今的情形你之后自行体悟便好。”
言尽于此，孟不归的目光透窗远眺，落在那片终年不散的云海之中。
“对了，你应该知道持剑人这个称呼吧？”孟不归收回目光看着陆木生。
“嗯，但不知何意？”陆木生之前隐约听过这三个字。
“持剑人是随着剑宗建立便传承至今的一脉，属于青玄剑宗，却又独立其外的一脉传承。”
“每一代的持剑人都会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离开青山，行走于世间，凭手中三尺青锋，灭诸天邪物妖道，终生不得返回青山。”
孟不归声音很轻，但陆木生分明从这个平日里心如止境的男人多了些许惆怅意味。
“而除了持剑人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称呼叫做，守墓人。”
“守墓人则是老一代的持剑人，两者一个行走世间，一个守卫那座剑宗立身之本的剑冢。”
“等有天剑宗那个守墓之人离世之时，我便会回到青山，永世不得离开半步。”
“又有新的持剑人下山，新老交替，如此往复。”
孟不归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诉说着，一旁的陆木生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走到床畔，翻动着行囊，而后取出一坛清酒。
即便万般不舍，临别之际张落还是咬咬牙又去换了一坛塞在他的包裹之中。
“诺，给你。”陆木生将那坛清酒递了过去。
孟不归却突然脸色一黑，眉头紧皱，一闪而逝之后摇头说道。
“不需要。”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陆木生耸了耸肩膀，将那坛清酒搁置一旁。
“所以你既然决定进入青山自然属于持剑一脉，对于这个宿命你怎么看？”
听闻孟不归此言，陆木生眉目上扬思忖着。
却在此时，孟不归却突然改口道。
“不必了。”陆木生抬起头看着孟不归如若玄冰一般冷峻的眸子，有些不解，自己也没有拒绝啊？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幅样子？
似乎察觉了陆木生投来的异样目光，孟不归摇头道，
“与你无关，我本想令你承剑，但看来我那位师傅似乎已经有了人选了。”
陆木生沿着他的目光望去，那片朦胧之间怎么也看不清晰。
“你且休息吧，明日你便进入剑宗吧，这是玉印，凭这个即便是那老头子有了新的持剑人选也会给你安置好。”
孟不归神色复杂的站起身来，欲离开这间屋子，刚踏出几步又再度转身。
“我不能进入青山，今夜便会离开这里，你明日便自行入山吧。”
“怎么说我也算是引领你进入了一番新的天地，叫声师傅听听。”
孟不归嘴角上扬，一反常态的开口道。
“师傅。”陆木生认真的开口道。
虽然有些牵强，但在他的心目中却不疑有他。
无论是之前的救命恩情或是今日的指路之恩，虽然他并没有教过陆木生什么，但的确党的上这一句。
“嗯，这柄剑留给你，算是拜师之礼吧。”
孟不归无悲无喜，将手中那柄剑径直抛出。
“这？”陆木生接过那柄剑，正欲开口却已不见了，孟不归的身影。
一声轻叹之后，少年闭目沉思。
从遇到这个与他如有云泥之别的男人之后，孟不归始终在近乎诡异的付出，也从未说过什么。
之前毫无征兆的让自己唤他一声师傅，看似无心，实际上却是另一种保护。
有了这个看似不着边际的关系，任何人在对陆木生不利时多少需要考虑一下他这位持剑之人。
之前他曾听孟不归说起过，是为报恩而来。
但是恩从何来？得多大的恩情才能让这位剑仙如此相报？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像是一团团迷雾一般，遮住了眼眸，看不清前路。
孟不归离开客寨之后并未着急离开，立于苍穹，目光远眺。
“你老了很多啊？”
孟不归目色迷离，看着群峰之间的一座，一缕光华宛如烛火，飘摇不定。
一言既尽，孟不归化作一缕流光消失在原地，一往无前的冲向漆黑的夜空。
而当他离去之后，一道虚影出现在他原先的位置，轻声呢喃道。
“是啊，我老了。”
“纵有思乡意，游子终不归。”
“这是我们这一脉的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