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荧惑守心
漫漫长夜,繁星点点。
漆黑与光明并存,深邃而又危险,星空的彼岸似在酝酿着什么,每一颗星辰都在爆发着璀璨的光芒,欲图点燃夜空。
但是并不长久,这些星辰似是无法维持这种强烈的负荷,那些光亮明灭可见,光明与黑暗不断交替着,变换着。
宛如昼夜交替,原本紊乱的星辰在渐渐同步着节奏,即将同步。
夜空之下,人潮如水。
大地之上,无数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这幅异象,一座深山坳谷之中,一头银狼对月长啸,身旁的一截枯木宛如火烧过一般漆黑而毫无生机,唯独还有一缕枝杈嫩绿,而此刻也是在风中不断舞动着,凌乱着。
漫漫沧海中,一叶扁舟之上,一位老者披着蓑衣,依旧垂钓着,头上那顶草帽遮住了他的面容,但此刻无疑他也在关注这异动的苍穹,目色深邃与凝重。
“噗通,噗通。”
老者身旁的水域,各种海兽发疯一般翻涌滚动着,燥乱不堪,刹那间卷起惊涛骇浪,夜色之中黑色的海水狂潮涌动,险些湿了老者船头用以照明的烛火。
在这险象环生的海中,那孤舟显的弱不禁风,仿佛随时会被浪潮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海浪涌动之时,狂风又起,掀起了老者头上的草帽,露出那斑白的双鬓与银丝,以及锐利的双眸。
“扰我清净,当诛!”老者面色沉定,双目渐渐合上。
四周海域兴风作浪的巨兽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不断嘶吼着,声音惨烈又绵长,飞速的逃遁着。
即便如此仍然未能躲过,老者所吐出的话语仿佛化作一把把无形之刃,所有的海兽皆被腰斩,无一存活,本就腥味弥漫的海水此刻更是增加了无数的血水,染红了所有,分外妖异。
“这次注定逃不过了。”
老者似乎也是失去了垂钓的兴趣,摇了摇头消失在原地,唯独留下一方孤舟,一杆鱼竿,与那随时可熄的烛火在忽隐忽现着,终于在浪潮中被淹没,吞噬。
这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知道,所有人的注意力依旧放在那不断异变的夜空之中。
平凡的民众此刻皆是站在露天的地方看着这景象,并未像往日早早安歇,毕竟这幅奇景一辈子也见不到,错过难免遗憾。
苍穹之中的变化令这些凡人不断惊呼着称之为神迹,甚至有的人匍匐在地不断跪拜着,祈求着平安。
相对一些比较理智的人此刻也是目中火热,虽然并未有什么反常的举止,却依旧对着这景象啧啧称赞,内心被深深地震撼。
虔诚,凝重,狂热,畏惧,在这些仰望星空的瞳孔中不断隐现着。
有人喜则有人忧。
“又一个万年来了吗?”
“唉,浩劫将至啊!”
“既能阻你一次,何妨再来一回!”
各大圣地宗门之中隐世不出的奇人强者皆是感叹着,有恐惧有战意,也有复杂。
这些人除了具备强大的实力之外同样都是饱经风霜,即便是仙家手段也再无法掩盖其苍老。
他们都是一个时代的人,见证了那段岁月。
此刻他们那空洞的瞳孔中皆是爆发出璀璨的光火,因为空中出现了不同的东西。
那是两颗星辰,皆是火光迸发,宛如烈日,瞬间便使得其他星辰光芒尽失,唯独留下这两颗在燃烧着。
这两颗星辰在空中绽放,大地之上拢上一层红光,妖异邪魅,与黄昏晚霞一般。
刺目的光华流转,宛如白昼,凡人皆是大呼天怒,骚乱不堪。
“来了吗?”
一名老者身披白色道袍,背负阴阳,黯淡的双眸燃烧着。
终于在燃烧到极致之后,两颗星辰爆发出剧烈的能量,而在中间,一盏古灯的虚影隐现,吸收着这光和热,灯芯不断变红,却未曾点燃,依旧酝酿着。
苍穹之中,古灯汲取着两颗星辰的能量,翻涌着灿烂的红光,丝丝缕缕瑞气喷薄。肆虐的灵气波动也在席卷着大地。
此刻,那些行就将木的老人也是聚集在了一座巨峰之上。
巨峰无名,雄踞在世界的中心,高耸入云,封顶是一处平台,仿佛被人以无上之力斩断,空气之中仍然充斥着那锋锐无比的剑意。
平台之上有一座祭坛,浑然天成,似乎是一块完整无缺的玉石,并未经过人工的打磨。
祭坛霞光流转,淡泊的荧荧之光环绕,抚平了躁动的人心,使人感到一丝凉意。
一尊四足巨鼎搁置在上面,此时黯淡无光,鼎壁上还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在上面有龙凤虚影隐现,与那古朴纹路印照,甚是不凡。
丝丝缕缕血迹挂在上面,即便千万载过去依旧充满了强大的能量,未曾干涸,一头头凶兽的虚影浮现,皆是亡故者的不甘,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以及令人心梗的生机。
在巨鼎的镇压下这些鲜血丝毫无法异动,只能留在上面,宛如红宝石,熠熠生辉。
巨鼎之上却未见霞光,青铜色的周身显得厚重与不凡,本身便是神物,又何须光彩点缀。
此刻虚空之中的灯芯通红发亮,炽热弥漫天际,即便深夜,也令民众觉得燥热,能量的距离已经完成一大半了,再有片刻灯芯就会点燃。
祭坛周围的老者们焦急的望着天空,丝毫的进展都牵动着他们的心绪,即使岁月早已使心境达到了高深莫测的层次,但此时完全无用。
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只有这些人才明白真相与背后的危险,那看似祥和如画卷般的场景其实蕴含着无尽的杀机。
“开始吧,不能再耽搁了。”
这些人中一名看似最年老的人淡淡开口,沙哑的声音感到惊悚。
“嗯,那就开始吧,不能犹豫了。”
“对,这一次一定要拦住那盏灯!”
“唉,若非这两颗星辰能量骇人,不然趁着灯烛虚弱把它收了岂不是更好。”
“咳,”那名长者微微咳嗽,而后开口,
“多说无益,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那盏灯寻主之时毁了它,不然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言罢,长者一挥长袖,走向祭坛,在那巨鼎之前盘坐,其他人尾随而至,依次盘坐下,目光直直盯着空中的灯影,等待着某种契机。
终于,空中两颗星辰光芒绽放到了极致,宛如两轮巨日,而能量逐渐消耗殆尽,在某一刻达到了巅峰之后便是陷入了沉寂。
从刺目的光线到一片漆黑,所有人皆是闭上了眼睛,以应对那瞬间的失明。
当所有人再次睁开双目时,那两颗星辰已经隐没,整片虚空再无星月,所有的星辰消失,唯独留下一盏灯。
那烛火已经被点燃,原本尚且微弱,却不断变强着,疯狂消化着星辰中汲取的能量,来促使自身的火焰成长。
祭坛上的老人们相顾无言,每个人眉头都挂着抹不去的忧愁,在长者点头之后,皆是闭上了双目,掐诀念咒,一振老态,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花白的头发尽是变得乌黑,脸颊上的皱纹消失不见,最终停在了少年模样。
他们也在不断沉淀着自身的能量,意图以最强的状态来应对,不敢走丝毫的大意,慎重无比。
烛火燃尽虚空之中一切物质,气体泯灭,空间化作虚无,终于在某一刻达到巅峰,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志从内而外散发着,压在每个人心头,宛如天意。
灯盏自身不断转动着,而后飞快的砸向了大地,速度远超风声,空间亦为之破碎。
那群老人也不在沉寂,紧闭的双眸豁然睁开,直直盯着那飞来的灯盏,手中掐诀,口中呢喃着来自远古的咒语。
祭坛之上,那尊铜鼎在众人催动之下不断椅震动,而后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着,龙凤虚影缠绕着,铜鼎亦闪烁着光华。
灯盏似乎受到了某种壁障的阻拦,在苍穹之中爆发着剧烈的光华,染红天际。
铜鼎的周身,虚影越来越多,远古异兽,洪荒巨禽,皆是那一滴滴鲜血所化,如实质一般。
壁障并未阻拦灯盏的步伐,很快便破碎,道道残霞如同蘑菇云一般,蕴含着暴烈的能量。
龙凤也不再围绕着巨鼎盘亘,举目朝天,阵阵嘶吼,缭乱了天地间的灵气,而后裹挟着铜鼎向那灯盏撞击而去,所有远古异兽的虚影也随之而出。
天地间普通的民众看到这一幕皆是惊呼,原本热闹非凡的地方此刻已经鲜有人迹,都找地方躲藏起来。
他们已经清楚这并非神迹,是可以毁灭一切的灾难,自然再无旁观之心。
苍穹中,异象徒升,剧烈的能量翻涌着,宛如潮水,引动天雷地火,场景如同灭世,那是巨鼎与灯盏撞到了一起。
“击中了!”
“有希望了!”
“成功了吗?”
那群老人此刻一展愁眉,欣喜若狂,连满是皱纹的脸颊也舒展开,红润了几分。
“不到最后,不要放松,再加把劲!”
长者敲击众人心中的侥幸,锐利的双眸依然看着长空,手上的光泽更亮了几分,额头也流下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种高程度的输出让年迈的他有些吃不消。
灯盏与铜鼎的不断碰撞下渐渐趋于黯淡,炽热的能量不断燃烧,依旧难以抵挡这神秘的铜鼎。
“咚,”灯盏再也承受不住了,在一声巨响之中碎裂成两半,其中蓄积的能量也在此刻轰然爆发,铜鼎瞬间被摊开,重重的陨落在祭坛上,龙凤虚影归于鼎上,黯淡无光,显然也受到了不轻的损伤,原本细密的裂痕增加不少。
老人们只觉心血涌动,唇角一抹猩红,便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唯独那名长者强撑着精神观察着空中的变化。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长者惊呼,暴风席卷着他那凌乱的白发以及满是风尘的长袍,瞳孔之中尽是不甘与不解。
灯盏与铜鼎相撞之地,一道黑洞泯灭周遭一切,两股力量的撞击显然超过了这世界承受的极限,连天都撞了个窟窿。
灯盏在那虚空之中黯淡无光,碎成了两半,而这残缺却在瞬间补全,化作两盏落了下来,如同流星一般,消失在天际。
“终归还是无用,该死,这一次的博弈输了,还会有下次吗?”
长者双目浑浊,如同失去了支撑,倒坐在地上,不断摇头苦笑着,显得狼狈而又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