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南柯（上）

    贵极禄位，权倾国都，达人视此，蚁聚何殊。

    ——《南柯太守传》

    尽管在南柯郡治下生活了已有两年之久，但陈锋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归属，其实并没有丝毫的概念。

    反而是进入葬梦空间那一日，破庙之前那位南柯郡少主的表现，使得他还未见面，就已经对这座郡城，有了几分失望。

    不过，等到此刻真的站在郡城之前，心中敬畏之感，还是难以抑制地升了起来。

    不同于通常城池的选址平坦，南柯郡城乃是凿石为基，依山而建。

    远远望去，整个南柯郡城，都是处在一片群山环绕之中。沿槐安山而上，星星点点的各式建筑，点缀在山间各处，隐约难以看见。偶有一二建筑从中突出，甚是显眼。

    直至山顶，清晰可见一大片宽阔空地，似是人力开凿而出。其上大片辉煌建筑风格突变，应该就是郡守府的所在。

    相同与这些建筑风格，南柯郡城的防御措施也是别具一格。

    雄伟高耸的城墙，环绕在槐安山脚，绵延足有千里之广，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城墙俱是由山中巨石垒成，石面并未经过仔细琢磨，历经千万载岁月，其上斑驳纵横的纹路依旧，透露着丝丝缕缕难以掩饰的粗犷气息。

    走到近前才发现，除了开凿时留下的痕迹，这些巨石之上还有着不少深浅不一的巨大沟壑。其间依稀可见褐色瘢痕，似是血液干涸后所留下的痕迹。

    陈锋缓缓从雄伟城池上收回目光，“李先生，难道修士之力，真的可以轻易毁天灭地吗？”

    李鸿锦楞了一下，不解道：“陈小哥何出此言？”

    “据守如此坚城，却只能屈居宗门之下，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郡守。由此可见，宗门之力，是何等庞大。”陈锋声音恍惚，突然想到了葬梦空间中，天残老人出手时，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

    “原来陈小哥说的是这个。”李鸿锦恍然道：“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尽管郡守府如今日薄西山，看似被宗门压得抬不起头。但终究底蕴还在，除非拼着鱼死网破，宗门势力轻易是绝对不敢对郡守府出手的。况且，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有宗门敢轻举妄动，贸然出手，面对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一郡之敌，而是整个蝶陆九郡八十一城的联手反击了。”

    “唇亡齿寒！”一个陌生词语，猛地从陈锋口中冒了出来。

    说完，两人俱是一愣。

    李鸿锦眼神一闪，“陈小哥说什么？”

    “没什么，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陈锋打了个哈哈，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印象中自己从未看见过如此一句话，只是心中一动，便说了出来。之所以隐瞒李鸿锦，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好在对方想了想，也没有追根究底，“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进城吧。天色已经不早，还是尽快找一个落脚之地才是。”

    陈锋点点头，“都听李先生的安排。”

    脚步声音沙沙，各怀心思的两人，一时尽都陷入了沉默。

    眼见城门已在眼前，陈锋终究难耐心中好奇，沉声开口道：“李先生，你可知道那城墙上的爪痕和血迹，都是从何而来？”

    “你自己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李鸿锦不复玩世不恭的表情，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淡淡开口回了一句。

    陈锋心神一震，“异兽？！”

    的确如对方所说，甫一看到这些痕迹，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有此一问，只是为了确定心中想法而已。

    之前屡次听人讲起，上古之时的人.兽之战如何艰苦，却始终没有形象认识。此刻道道伤痕落入眼中，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才仿佛真切浮现在了眼前。

    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悲凉之感。

    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英雄痕迹犹在，功绩却已经湮灭于时光之河。曾经的根基，如今也已成了引人垂涎的肥肉。

    “神者，生于人心，死于人性。塑起神像与推到神像的，往往都是同一群人。世事从来如此，陈小哥不必多想，走好脚下之路便是。”李鸿锦没有回头，却仿佛将一切事情，都尽收心底。

    落日余晖映过，将他的身躯镀上了一层淡淡光辉，落入身后陈锋眼中，如同大地陷入黑暗前，余下的最后那一抹...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