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村上的愿望
夜色降临，村上静静的站在琳身后，目光飘散在远方。
作为曾经的锻造神，他对自己的一生还算很满意，毕竟，他培养出来了一位优秀继承者。那位继承者又继续培养出优秀的继承者，一代接着一代，直到现任铸造神，巴巴罗萨。
村上没有遗憾，他的职责他没有辜负。
摸摸满是皱纹的脸，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有机会重新踏上战场，亲身经历这种震撼人心的艺术，就算是现在就去死，一切也都值得了。
虽然神永远都不会死，退休之后只会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村上从来都不是这种享受宁静生活的人，从战争中长大的他，看到受害者的绝望，只能看到战争这种艺术的，激情澎湃，只想用尽一生去享受战争，并用战争去改变所有的不平。
村上是一位次位神，当时的次位神都不满足于自己的神位，都在努力爬升，相互勾心斗角，渴望能有一天被神提拔，成为荣耀的主位神。但是村上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他在所有的时间里都在做自己神位该做的事情，兢兢业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规律的像是一位看破一切的老僧。
或许是因为他的努力工作，在很久以前，创世神专门找上他，给他一次他所有次位神都羡慕无比的晋升的机会。
创世神问他，你愿不愿意执掌天下的均衡之事，依照均衡的法则治理世间？我想要提升你为下一任司政神，我觉得你挺合适的，你应该也可以做好。
村上想了一嗅，回答说，神，你知道，最开始的我不过是乱世中的魔王手下铸造武器的粗鄙铁匠。能有幸获得您的赏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耀。我会抓住所有机会我为您效劳，侍奉鞍前马后，死不足惜。可是，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建设世界是最大的任务。只要凡人的世界足够强盛，足够文明，足够清廉，就比什么都要好。这个时候，任用那些有才能，合适做这件事的人是建设世界的基础，尽他们所能，顺从他们爱好，更是重中之重。所以，神，您知道的，我这个人脑子就是一块生铁，什么都不懂。我一生在熔炉上劳动，脑子里只有那些钢铁和武器，打造一套铠甲，铸造一件武器，我能说的天花乱坠。可如果让我去做司政神，我可讲不出一点道理，我要是真的去了，天下可能就乱套了。不瞒您说，我不是那块材料。打造兵器锻造金属还可以，掌管天下均衡大事，我真的做不了。
神看着他又聊了一会就离开了。村上重新穿上厚实的麻布衫，系上额头的汗巾，凝聚一下魄能，更加卖力的对着一块金属捶捶打打。
从那开始，身边的伙伴都开始说他傻，打铁有什么前途？一辈子在这和铁块较劲能有什么出息？做主位神多好，就算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和主位神族的神一样享受各种好条件，你看看你，一辈子打铁能享受到啥，还不是辛苦工作，只能满足日常的需求。
村上总是微笑着说，我又不会啥，脑子不好使，就知道打铁，要是干那个不是浪费职业么？干不出来成绩反倒耽误有才能得人。有更好的人去做司政神不是更好么？我一个铁匠去凑过啥热闹。
话题说了一阵，再也没有人去提这件事了，村上感觉安静更好，天天的心情也不会有人影响了。
不久，生活归于平淡，村上每天按时工作，按时上班，累了就休息一下，喝喝茶，逗逗鸟，或者和附近的跑来跑去的小狗疯闹一会，日子过得平淡安心。
其实，谁都是都有自己的贪心，都想有好的条件，村上也有，只不过，他的贪心是能有一天重新踏上战场，握紧手里的战刀，把怒火和热血挥洒向眼前的敌人。
司政神是神界最高的可以使用武力的神位，他们依照创世神与所有凡人签订的条约制裁所有违反的人，几乎就是一个暴力机构，对那些符合制裁条件的凡人执行灭亡手段，不计任何后果。
相比于整天打造兵器的铸造神来说，是一个更接近暴力的职位。但在村上来看，好听点说，司政神是暴力的生华，更符合世界对武力的需求，更有利于世界的发展。但是不好听点说，司政神已经完全偏离了战争的本质，没有一点艺术的气息，完全成了别人展示暴力的机器，没有任何原本的灵魂。
相反，在村上的小小的铸造间来说，这是一个更加接近战争的地方。战争所需要的武器就在这里生产，然后被运往战场，被战士们使用。
在这里，可以更直观的感受到钢铁的坚硬和锋利，也可以感受到烈火的滚烫。
在最简陋的地方，在滚烫的金属和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才能真正的接触到艺术的本质。那是由热血和激情熔铸成的艺术。对村上来说，战争本就是至高无上的艺术。
今天，村上穿上了宽松的和服，这是他最原始的衣服，在数不清的岁月之前，他就穿着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跟着曾经的主公四处征战，然后有需要的时候就回到后方打造兵器。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有多大，村上见证过数千和太阳的升起，也见证过数千个太阳的落下。世事变迁，他的内心，却从未老去。
村上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一生，好像要到尽头了，因为一生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有人说，获得一些，就要失去一些。长大就是这样，一边收获着新的东西和认识新的世界，一边却要失去曾经的快乐。村上这样期待一生的大愿望实现了，要失去的应该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吧？应该就是生命了。而且村上也听说了，神复活了，就在他们的敌人那一方，他们的作战，是在反抗至高无上的创世神。
不过村上并不在乎，神在千年之前反复重复自己要走了，要去的是虚空，以后就不会回来了。神自己说的离开，怎么可能会说回来就回来？再说，自己一生都乖乖的，安安稳稳，从来没有违背过任何命令，这样的平凡没有一点任性的一生怎么是完美一生呢？要实现愿望张狂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看看手里的长刀，这是村上自己打造的武器，所有的加工过程都是最好的，最符合自己的。这把刀已经封存了数千年，今天，它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被一位执着的武士握在手里，即将踏上战场。
“大人。”
一位通信兵从远处赶来，半跪在椅子上的琳前方，面色有些紧张，“大人，固玛大帝战死了，他的精锐兵团也都阵亡了，没有一个退出战斗，全军覆没。”
琳猛然从大椅站起，盔甲哗啦哗啦一阵响，“你确定？“
通信兵被琳突然盯住的眼睛，两道剑眉竖起，满脸的不可置信，吓得不敢抬头。
“是，是这样，我亲眼看见他被一个黑色的铁甲武士拿着战斧砍成两段，救回来的时候连呼吸都没有了……”
通信兵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
“我靠……”
琳看着远处高地上混乱的战斗场地，高大的白色神庙就在不远处，那些派出去的人就是打不过去。
“真他么的邪门了……”
“还有谁？还有谁愿意带兵前往？”
琳转身看看周围，大声问道。
“我愿意前去！”
村上脱下大衣走到琳面前，面色坚定的如同一块黑铁。
“你……”
琳看着眼前的这位披挂整齐的老将，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你不是打造兵器的么？你要去前线战斗么？”
琳不确定的问道。
“对，前方战事吃紧，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愿意带领将士们与他们作战！”
村上手握长刀，半跪在地，“我保证誓死战斗，如果我回来，就为我准备庆功酒，如果没有回来，就是为新的世界战死沙场了！”
村上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豪放之色，仿佛一位战功卓着的老将军，指挥一沉不起眼的战斗。
“好！”
琳重重拍了一下村上的肩膀，“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你去吧！庆功酒我会为你准备好的！”
村上起身离开了，身上黑色的战甲在夜色中闪闪发光，贴身严密，几乎保护了身上的每一处空档。几乎与琳的板甲一样精致。
周围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看着离去的村上，说是看村上，不去说是在看他的盔甲。从未有人见过打铁一辈子的村上穿着盔甲手握战刀。但是一鸣惊人，他穿上了战甲，拿上了战刀，所有的装备都是最好的品质，这样的东西，几乎没有人拥有。
村上消失在远处的兵阵中，一群银光闪闪的士兵跟在他身后。手拿长刀肩带大红斗篷的村上大步走在最前，如同一去不返的死士。
琳好像看到了那个白衣的孩子，曾经在秋刀城的城楼上，洛仿佛一位救世的天神，高大的身躯仿佛能顶住塌下来的天空。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琳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