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向东，好好干！所有同事都是你的后盾，我们会全力支持你！”

    回家的途中，上司的话直回荡在李向东脑里，上司盈满光采的眼眸也清晰浮现，好似就在眼前地和蔼地对他笑着。

    结束一天的工作才回到公司，李向东就被当作大人物，在同事簇拥下送进上司的办公室，然后上司以可称是阿谀奉承的姿态向他解说孟女士是多么了不起的房产投资者，要他好好把握住孟女士这个客人。

    真感受到被器重，他很想振奋起精神，却也很想哈哈大笑，但当下这两种情绪皆不宜表达出来，所以他淡然地勾起嘴角，点几个头附应一下。

    是李建多嘴还是孟女士跟上司抱怨了甚么？上司滔滔不绝之际他只能思考这个，虽然不必给出一个答案，他得让自己忽视掉正处于一个人吃人的世界，且自己将要被分食，纵然他们以崇敬的表象，他肯定会连骨头都不剩，该卑微地祈求他们别了吧，他并不可口呀，他们却已把他抬得高高的，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表情……

    到达公寓门前，掏口袋拿钥匙的李向东听见门开声，转头望向十二号一楼门口。

    陈欣嘉由屋里出来，脚步蹒跚、眼神涣散，憔悴疲惫得好似方经历了一场世纪级的大灾厄，幸运地存活下来，而他并不愿意活着，因这世界只有他了，他将孤寂一辈子，所以宁可和所拥有的一道葬身……

    看着他，李向东好心疼，心中同时生出一份罪恶感。

    一早起来发现自己裸身躺在沙发上，恍惚中想起翁倩倩，但她并不在他怀里，他开始怀疑昨夜是否一场梦而已，渐醒的体内残存的感觉告诉他那是真实的，他便怀念起昨夜和她，虽然上班时忘记了她，但有她在心里的时候他完全没想起陈欣嘉，太不该了，他得恨自己……

    陈欣嘉像在找寻甚么似的，最后走到屋角拿起扫把和畚箕，转身要回室内之际看见了李向东，没意料的关系，他吓得愣住了。

    已满心愧疚的李向东更是愧疚，赶忙跑向陈欣嘉。

    李向东是毫不犹豫、毫不考虑的，将近义无反顾的心情在陈欣嘉愈加惊恐的表情下成了螫心的道具，心淌血了，脚步才缓了。

    “陈小姐，忙甚么？”

    李向东恢复正常，陈欣嘉却反应不及，仍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后退了两步，且刻意把扫把、畚箕摆至两人中间。

    心更痛了，李向东却只能继续客套下去，“须要帮忙吗？”

    陈欣嘉终能掩饰心情，端上一副和气表情，“不用了，谢谢，是我屋里要打扫。”

    “怎么这么晚还打扫？”不喜彼此这般表面热络、暗地冷漠的对话，但李向东仍想知道陈欣嘉怎么了。

    “在整理地下室……”提着心防犯李向东的逾矩行为，自己的嘴却没管好，陈欣嘉懊恼提到了地下室，便说点儿别的好转移话题，“李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晚？”

    闻“地下室”，李向东的表情凛了一下，不过因陈欣嘉的问题，他很快又回复笑容可掬，“今天公司开会开得晚了。”

    陈欣嘉故意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你的工作真不轻松。”

    “还好不是每天都这么晚……”

    “那你早点儿休息，我进去了。”趁李向东还没起新话题，陈欣嘉赶紧作下对话的完结。

    看着陈欣嘉走回家，李向东心里开始下雨。

    那是一场雷雨，仿制今日傍晚的那一场，雨中有个人不惧雨势地跑着，让雨淋打出的蒙蒙烟尘几乎要淹没了那，而那是即便轮廓模糊了仍能被轻易分辨出来的鲜黄色，而那鼓胀起来，可以合理被怀疑抱着了甚么，或许接近了能微微听见稚嫩却悲惨的呼救声，但一阵风吹来，还能被想象的该只剩露出于鲜黄之外的一把凌乱黑色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