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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洛城

    “不要去,不要去!”

    祁枫从床上坐起来,大汗已经打湿了他的被褥,让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又是那个梦。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时间,就连夕阳落下,映在他脸上的感觉都是一模一样。

    这些天,祁枫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个天台上,他似乎在追着一个人,他想要阻止她,但是最后却没能阻止她。

    他一直在喊,不要去,不要去。可是她还是去了,然后祁枫在天台上看到了那个下落的身影,还有那从夕阳上落下的光晕,将整个世界都染红。

    “你醒了?”一个异常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门被轻轻的推开,门把手撞在洁白的墙上,发出叮的一生脆响。

    “我父母他们……”祁枫看着进门走进来的人,一身黑色的干练紧身衣,顶着一头精炼的短发,这样的一个女士,很难想象,那种温柔的声音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小姨,有我父母的消息了吗?”

    小姨一愣,可能她也没想到,祁枫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手中的水果盘微微抖动,一些没有插稳的牙签抖落在地上。

    “小枫,你父母他们……”小姨弯下腰,去拾取地上的牙签,同时也用水果盘挡住了自己的脸,不让祁枫看到她那阴晴不定的神色。

    “我知道,他们都是成年人,婚姻这种事,本就是该自由的,他们过不下去了,离婚也是情理之中。”祁枫有些没有脾气,低着头,目光却渐渐的失去了焦点。

    “小姨,今天我的通知书应该都到了吧。”祁枫失去焦点的双眸渐渐的有了一丝光芒。

    “你……怎么知道是今天,你之前不是昏迷了吗?”

    “是昏迷了,那一场车祸,让我的大脑现在都有些昏昏沉沉的,虽然你们刻意挪走了病房里面的挂钟,但我醒来的时候,给我换药的护士正在玩手机,所以我看见了时间。”祁枫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下墙上那一道浅白色的圆形痕迹。

    “帮我选洛兵学院的那张通知书吧。”洛枫抬头,目光飘向远方,“我要去洛城。”

    “可是你父母之前不让你去洛城,而且你的分数……”

    “那张通知书应该就在门外吧。”祁枫将小姨手上的水果盘接过去,放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我在住院,家里没人,今天来的快递应该都寄到医院来了吧,你刚刚来的时候,听到了我的声音,却没有马上进来,进门的时候,却显得异常着急,在医院都碰响了门把手,那就说明你手上有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见。”

    洛枫顿了顿:“现在,除了他们两个的离婚证你不想给我看见之外,估计只有来着洛城的通知书了。我知道小姨最疼我了,所以,即便是他们两人不在我身边,小姨你也会按照他们的嘱托,不让我去洛城。

    你们取下了房间里所有关于时间的东西,就是想让我不知道今天是几号,只要过了洛兵学院新生报到的日子,我就只能去你们为我报到的学校了,是吧?”

    “即便是车祸之后,你的大脑依旧如此灵活,只是,小枫,他们不让你去,总有他们的道理,你要相信,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祁枫有些哽咽,“我高考的时候他们在闹分居,我填写志愿了,他们在闹离婚,我出车祸了,他们却领了离婚证,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醒来这些天,不要说见过他们,就连他们的短信我都没有收到过。好吧,这段时间我也没有接触到手机。”

    祁枫有些低落,那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小姨将祁枫手上的苹果块拿下来,递给他一个牙签:“你知道的,当时你填写洛兵学院的时候,你父母可是极力阻止的,不仅仅是因为洛兵学院有着半个警校的性质,还因为……”

    “是啊,他们合力阻止了,可是他们终究还是分开了。”

    “那你也不能因为赌气,就跑到他们不让你去的城市。”

    “我不是赌气,小姨,他们都走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们,但是我知道怎样让他们来找我。”祁枫将吃完的水果盘递给小姨,看着空荡荡的盘子,他却依然觉得还有点饿,“他们留下来的钱在你那儿吧。”

    “嗯,都在,除了你的医药费,还有……”

    “不用给我说了,既然他们都没要那些钱,我也不会要。小姨你留着那些钱吧,就当是他们给小姨你的嫁妆,那也是他们欠你的,再说小姨父是个好人,你可以信任他。”

    “小枫,小姨不……”

    “我的脑电波结果出来了么?”祁枫伸手,将柜子上的水果拿起来,胡乱的往嘴里塞,他真的太饿了,这几天都这样,他一醒来就觉得饿,即便是每天都会通过点滴给他的身体注入大量的葡萄糖,但是他依旧觉得全身都缺少运动需要的能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限制的剥夺他体内的力量一样,“那个奇怪的梦,有解释的原因吗?”

    梦,自然是祁枫每天都做的那个梦,梦里跳楼的那个女孩,那一幕幕,全都在他的脑海中,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而其中的真实感,丝毫不比看一场阿凡达差。

    “你的脑电图经过多个专家看过了,完全正常。你的梦我们也说给了心理医生,他们觉得你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车祸,所以导致了严重的精神创伤,这些创伤甚至会引起你的暴饮暴食,因为你的心理中,本能在在寻找一些安慰,来填补你失去的东西,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

    小姨将床头柜上的零食拿远了些,聊天的功夫,那堆零食已经所剩无几。看着祁枫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尽是愁容。

    “我为你安排了心理医生,等你好些了,他会为你做心理治疗。听业内人士说,他很厉害,好像姓什么?等等,我给你找找他的名片。”小姨加大了自己的动作幅度,她希望这样可以将祁枫的注意力从零食上吸引过来。

    “廖,廖哲。专长,自闭症。”祁枫突然开口,出口的速度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心理医生,也从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在小姨说找名片的时候,这张名片就这么从他眼前闪过了。

    他开口了,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说出来了。

    “你知道这个医生?”小姨手上拿着名片,一脸惊讶的看着祁枫,“小枫,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那张简洁的名片上写着两个潦草的大字,廖哲,而背面,只有五个字,自闭症专家,至于这个人的联系方式,那张名片上夸张的只有一个二维码。

    “我没有自闭症。”祁枫开口,“小姨能帮我拿一下洛兵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吗?”

    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小姨无奈的摇头,却没有反驳祁枫,她知道,论讲道理,十个她也说不过祁枫。

    趁着小姨出去的时间,祁枫又爬起来,将小姨推远的零食全部抓过来,他真的太饿了,祁枫觉得,即便是一头牛,现在他也能全部吃下去。

    再次进来的小姨看着祁枫,还有他面前的那一堆垃圾袋,有些无奈的摇头,心里又坚定了要给祁枫找心理医生的决定。

    似乎只有心理医生才能阻止祁枫的暴饮暴食,毕竟她出去不过几分钟,那一堆零食竟然全都被祁枫吃完了。那些零食的量,即便是非常饥饿的大汉也不一定吃的完,可是祁枫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全都吃完了,而且他全天都在往身体里输入葡萄糖。

    他不应该吃这么多才对。

    “既然你醒了,这些东西也该给你了。”小姨将祁枫面前吃完的零食袋丢在地上,垃圾桶已经不能将这些完全装下了,拉过随身携带的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一字排开摆在祁枫面前。

    “我用你的名字开了户,,密码是你的生日,你父母留下的钱我全给你存进去了,住院的医药费我已经结清了,这是你家的钥匙,你的手机撞怀了,我给你换了一个和以前一样的,电话号码没换,钱包和录取通知书。”

    小姨将录取通知书打开,她出去这几分钟,不光是拿了洛兵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还拿了其他的通知书。

    “其实沿海城市来的这两份录取通知书都可以,你要不要在考虑考虑,毕竟这些都是一线城市,校资也非常好。”

    “小姨,我困了。”祁枫将小姨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放在枕头下面,“我想再睡会儿。”

    小姨等着祁枫睡下,然后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这些天都是这样的,祁枫醒来就跟她说说那个梦,然后问问自己父母的情况,再就是大吃一顿,然后继续睡觉。

    而她唯一做的不对的事就是将房间里所有记录时间的东西搬走,就连窗户上也是日夜拉着窗帘的,窗外为了软乱祁枫的时间感,更是二十四小时照着灯的,只是她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依旧没能打乱祁枫的时间感。

    这孩子,真的十分聪明。

    只是小姨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的洛枫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入睡,而是等着她离开之后,掀开被子,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然后将枕头塞在里面,做出了人还在的模样。

    祁枫将床头衣物篮中的衣服找了些出来,小姨是个细心的人,她随时都准备着祁枫会下地走路,所以衣物篮中,总是有祁枫的几套衣物。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细心,也被祁枫算计在内。

    房间里片刻之后,便传来了衣服是西索声,随即祁枫将手机格式化一遍之后,重新开机和自己的钱包一起装进口袋里面,然后带上了洛兵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打开房门,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又驻足片刻,最后,他还是回头拿起了那颗钥匙,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病房。

    两个小时后,进来送饭的护士才发现被子下面的人已经换成了枕头,当小姨再次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候的事了。

    “你不是给他手机装了定位软件的吗?”

    “我是装了,但是这里显示账号已经离线,要么是他没开机,要么是他删除了定位软件。”小姨看着医生,有些无奈,“他当时可是车祸啊,这才多久,他竟然已经可以自己离开了,现在的年轻人,恢复力这么强的吗?算了,如果小枫要躲着我们,凭借着我们的力量,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你不是应该惊叹你家侄儿怎么那么厉害吗?”小姨父伸手搂过小姨,“那孩子真的长大了,连监听级别的定位软件都能被他找出来,相信他以后也一定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只是他的钱……”小姨将祁枫留下的银行卡交给身边的男人,但是又被他退了回来。

    “这是小枫留给你的,那就由你做决定了,那孩子的脾气,臭得像一头驴。”

    “他能照顾好自己吧。”小姨脸上充满了忧愁,“小枫那孩子,那么聪明,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是吧?”

    “是啊,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不,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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