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攻伐
林紫叶跪在台上,还来不及喜悦,便即愣在当地。
传闻妖族男子与人族长相相异,双耳细长,赤发绿眸,体肤微蓝,身长脚巨,手只四指,但女子却与人族女子相差无几,不过成年之后,会更加妩媚动人,细腰窄臀,童颜巨乳,顾盼流离之间勾人心魄,是以人族皆称之为妖。
所以当年妖族潜入魏国的间谍风媒大都是女子,大魏这场旷日持久是内乱,皆由此始也。
林紫叶缓缓立起,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影,忽然感受到了万千道利芒也似的杀气。
那些方才还兴致勃勃的看客,希冀用一场厮杀来填满空虚生活的人们,此刻,眼中只有一个内容:杀!
就连,支持她的御河千秋也无奈地道:“若真是妖族中人,亦必杀之!”
“杀!”不知是谁带头低喝了一声,像是火星点燃了原野,下一刻,万千人将声音汇成了一个字:“杀!”
这就是人族,他们可能会在安逸之中相互攻讦、嫉妒、欺骗、内斗,甚至是自相残杀,但在外族仇恨面前,他们却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浴血奋战、抵御外辱、一雪前耻是他们在千百年中,面对外族入侵和亡国失势还能持续流传,生生世世永不枯竭的不朽动力。
——这,也就是人族。
“大祀神阁下,瞳中术乃妖族特有之灵技,这女娃儿定是妖族奸细,如此以来,依照大魏战时法则,凡有祸乱之妖族,人人定必杀之9望大祀神降下法旨,格杀此妖!”裘墨然一个纵身,已然上了灵者台,利刃也似的眼神似乎要将林紫叶洞穿。
韩老人面色不变,微微叹道:“天下五族,皆为大神子孙,裘墨族长难道连创世大神也不放在眼里么?”
裘墨然冷笑道:“大祀神阁下若是一意回护此妖,恐会触犯我大魏条律,若是朝廷怪罪下来,在下可吃罪不起。”
韩老人望着林紫叶孤独无依的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大魏法则我自然懂得,而朝廷之威我也甚是尊崇,只是这个女娃儿,怎么看也不是什么间谍细作,而于我大魏而言,妖族也曾是亿万子民中的一族。裘墨族长,现在既是战时,只需剥夺了这女娃儿的入派之资便可,何必来赶尽杀绝?”
听到免去林紫叶入太一派资格的言语,裘墨然心中顿时一轻,他心中所谋,不外如是。
其实明眼人都知,一个十来岁的妖族,又是个流浪儿,即便是细作,又能刺探到什么军情大事?
政治斗争之中,只要能消灭政敌,借口和事由是可以任意捏造的,因为这些借口一旦有人信,便已成真,族民向来处在事端的最后一环,只是知道结果,而不知内情而已。
裘墨然所指,不过除去威胁次子的人而已,至于借口么,一个“细作奸细”的罪名便已经足够,虽然这个借口可以置人于死地,那也不是他所心虑的。
他多年来养尊处优惯了,脸色微微缓和,方要说话,却一眼瞥见了落败的儿子,看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怜意大起,心道:“如此以来,却只除去了这女娃儿,可那小子的灵力之持,却比那女娃儿还要强,若是放对起来,恐再生出方才的变故!所以现在并不是让步的时候。”
思谋已定,裘墨然冷然道:“大祀神大人,君不见星宿海之战,妖族铁蹄踏碎我大魏神土,残害我大魏百姓,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未曾有一个放过,近年来,更是血腥更甚,君不见三府叛乱,我人族整个族灭么?如此一个彻彻底底的妖族,您说,身为人族,不杀之而慰先灵,更待何时?”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也慷慨之极,似一道滚油泼洒在裸露的精肉上,瞬间便溅起一阵炽烈的焦糊之味。
下一刻,人群瞬间被点燃,万千生灵将声音汇集成一个字:“杀!”
果然民心可用——裘墨然说得双目赤红,有些话,你当真时,连自己都会感动。
“这位小妹妹方才放过了你的儿子,将来也一定会放过你身在襁褓中的婴孩儿!即便是一个妖族,请问,她可曾伤害过一个人族?你身为族长,不过是为了一个入五大门的资格,便要借由奸细间谍、族类仇恨除去挡在身前的人,岂不是借刀杀人、因公而私的无耻之举?”
一个同样稚嫩,却隐含着一丝慵懒的声音缓缓传来,而后,罗青似笑非笑地望着慷慨激扬的裘墨然,轻轻走到林紫叶神畔,立在她身前。
心思瞬间被人戳破,裘墨然心中忿恨不已,面上虽无表情,眼中却迸出迫人的光芒:“哼!你与这女娃儿一个鼻孔里出气,定也早被妖族收买,来颠覆我大魏基业,比之妖族还要可恨!”
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古老国度里,人们最恨的便是出卖同类的人,谓之:汉奸。
罗青心中大骂:“这老不死的,竟反诬一口,将我陷为汉奸了,真是可恶!”
人群中本有明事理者,如御河千秋之辈,看到如今,也早知裘墨然本意,但见裘墨然诬陷罗青之举,一句话便将自己借刀杀人之计带过,也不由心中叹道:这裘墨然上位日久,果然手段高强,一个出卖同族,确实比之敌人还要令人痛恨,我与之放对,恐也讨不了好去!
唉……罢了罢了!政治之局,口白心黑,人前显贵人后蝇营狗苟,我御河千秋却还是落了下乘。
罗青怒道:“你身为族长,说话可是要有证据的,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出卖同族了?”
裘墨然嘿嘿冷笑:“你若是真个出卖,会让人看到?”口舌之争不过几句而已,台下人群却早不耐烦了,就有人高呼:杀!处死这两个内鬼奸细!
数十个裘墨家的子弟已然手持利刃,将灵者台整个包围,被鼓动的人群,见状,也到了癫狂状态,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小子,做奸细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今天,留下命罢!”裘墨然面如严霜,像是在宣判死刑。
说着,他身后的虚空里,忽然隐隐显出一柄泛着微光的长剑来,那剑通体透明,缓缓化成实型,一经出世,已经掠起风尘。
下一刻,灵者台上,剑气纵横,杀气凛冽——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再生出事端来,裘墨然要亲自出手了。
“族长要出手了!”
“申级灵初,果然非同凡响,这是灵剑之术,裘墨族长已经到了不用实体灵剑的地步!”
“那两个奸细遇上族长,哪里还逃得掉?不过他们也真是可恨,一个是妖族,一个出卖人族,就是杀了也不能解恨!”
……
人群之中,激愤之语不绝于耳,谁都没有仔细想一想,仅是两个黄口小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罪责,甚至于要就此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