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苏府
气氛有些微微的尴尬,茕惜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也怪她思虑不周,竟被这心思玲珑的姑娘看出了端倪。
“不过,你可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哦,我只是一只楔灵呢。”
轻灵又带着些许调皮的话语绕在苏子妍耳畔,苏子妍不由得也心情畅快起来,她豪迈一笑:“没关系,不管你是神仙还是什么精怪,你都是我苏子妍的好朋友。”
茕惜嗔怪一声:“这才是护国公嫡女的风采嘛!瞧瞧你刚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哪里像一个将军家的女儿!”
“茕惜,不,阿惜你可别取笑我了,这晋州城里谁人不知我是个异类,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苏子妍微微一笑,忽而皱起了眉,“都怪我娘给我起的名字过于秀气,害得大家都说我名不符实!”
茕惜暗暗好笑,这小丫头讲话,当真是有意思,果然与那些拘泥的大家闺秀不一样,由此看出,在家中必定是极为受宠的。
“不过话说回来,阿惜你是什么花灵啊?”苏子妍睁着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她,似乎颇有些好奇。
茕惜又饮了一杯酒,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你觉着我是什么花?”
“是梅花对不对?”苏子妍狡黠一笑,“你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我可喜欢了!”
茕惜垂眸浅笑,眼底划过一丝隐藏极深的悲凉:“我的真身,是一朵桃花。”
“啊?我猜错了!”苏子妍懊丧地垂头,不过立马又浮现出更灿烂的微笑,“桃花谷里桃花仙,桃花美人树下眠,阿惜,你这么漂亮,应当是朵极美的桃花!”
桃花仙?茕惜摇头浅浅一笑,她只是一只桃灵罢了,不愿扰了苏子妍的兴致,茕惜默默转移话题:“那就多谢子妍谬赞了,不过,待我们吃完饭后,你打算回哪里?”
正在喝粥的苏子妍差点被呛到,她仓促地咽下一口粥:“我也不知道,护国公府还能不能回……”
“你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凭什么不能回家?”茕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相信,当今圣上应当不会过于昏庸。”
“嘘,阿惜,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杀头的。”
看着苏子妍慌慌张张的样子,茕惜连忙点头:“是,大小姐,小的记下了。”
苏子妍“噗嗤”一声笑出来:“阿惜呀阿惜,你可真是个妙人!”
茕惜摊摊手,表示很无奈:“你别老是夸我,我会骄傲的。”
苏子妍笑的更欢,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传出,惹得周遭数名年轻男子的回头,吓得她连忙捂嘴,即便如此,那掩不住的笑意还是在上扬的嘴角上偷偷浮现。
殊不知,此时此刻,护国公府内。
“什么,那个丫头还敢回来?”妇人用力绞着丝帕,表情极为狰狞,“这样败坏门庭的东西,居然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嬉笑,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妇人看着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小厮,面无表情道:“杀了她。”
小厮心惊肉跳地出门,虽说护国公宠爱嫡女人尽皆知,可他没想到,李姨娘对大小姐会有那么强烈的恨意,罢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些事,知道的多了,命也就没了。
妇人凉凉一笑,转身走向了护国公府最偏僻的角落。
因为护国公战功显赫,又爱民如子,常常布粥施饭,所以每日跪拜的人不计其数,灵堂不论昼夜灯火通明。
但是任凭外界人如何吊念,亡故的护国公怕也是听不到,因为此时此刻,他的遗体在护国公一间极偏僻的暗房里。
李氏推开暗房的门,一股冷气夹杂着淡淡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尸体,饶是这暗房堆满玄冰,冰凉砭骨,她却仍像感受不到似的,她轻轻拍打着苏战凯的衣裳,用丝帕为他拭脸,仔细,认真,如同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
躺在玄冰上的男子一身戎装,双目紧闭,了无生机。奇怪的是,脸上却依旧透露着活人才有的红润光泽,若非没有一丝呼吸,任谁也不会想到躺在这里的是一具尸体。
虽说那身铠甲残破不堪,身上还有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口,但那一张脸,即使已入不惑之年,依旧风采卓然,足见年轻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他,便是已故的护国公苏战凯。
擦着擦着,她便开始自言自语:“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与那个狐狸精所生的孽种,居然做出了和她生母一样的事,婚前失贞,难道他们姓叶的女人都喜欢做出这档子事儿不成?”
她眉眼温柔而专注,指尖抚上男人的脸,喟叹一声:“瞧瞧你这张脸,再瞧瞧那个孽种的脸,明明一点儿也不像啊,她明明不是你的种,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宠爱她,甚至为此,不要我?”
“叶言夺走了你,而今,她生的孽障又要夺走子若心中所爱,你说说,我会让她如愿吗?”
女人脸上漾起一丝妒恨的狞笑。
病床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回答,她忽地自嘲一笑:“你不愿理我,你总是不愿意理我,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叶言。”
她悲凉一笑,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走出两三步,忽又回头,浅浅一笑,那张三十有余的脸上竟透露出少女的娇羞:“我明日再来看你。”
出了玄冰暗房,李氏脸上含羞带笑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苏子妍,我要你死,要你永世不得超生,今日,你就等着下黄泉,陪陪你那好生母叶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