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婚讯

    许是怕苏子妍受凉，马车里早早便已经烧好了暖炉，暖意弥散。

    让苏子妍一颗冰凉麻木的心，也跟着多了几丝融融的暖。

    萧耀珏将苏子妍轻轻放在垫了许多层软垫的坐榻上，随后便取来了一早准备好的精油，看着神情疲惫的她，颇有些心疼：

    “妍儿，早便说了，你如今的身子，只应静养，怎可……”

    苏子妍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并不答话，半晌无言。

    见她不愿说话，萧耀珏在心里暗叹一声，也不再言语。

    一时间，只有银碳在铜炉里燃烧的轻微声响。

    萧耀珏拧开精油，递给苏子妍：“揉揉吧，不然双膝明早定疼得下不了床。”

    苏子妍接过药瓶，还未撩开衣袍，萧耀珏立马别过头去。

    淡淡的药香味在马车里弥漫开，清凉的味道让二人皆精神一振，苏子妍抹药的手突然一顿：

    “耀珏哥哥，萧明皓与苏子若，什么时候成亲？”

    背对着她，萧耀珏眉头狠狠一皱，最后还是无奈道：“苏伯头七过后。”

    啪嗒！

    药瓶跌落的声音，顿时，浓郁到几乎刺鼻的味道让苏子妍几乎要呛出眼泪来，她压抑地咳了两声。

    萧耀珏立马紧张回头：“妍儿，你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苏子妍轻不可闻的叹息，她捡起药瓶，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啊，耀珏哥哥，我没拿稳药瓶。”

    “我来。”

    萧耀珏顾不得男女之嫌，毫不迟疑地帮她抹药，看着她的膝盖一片红肿，他心里的那抹不快渐渐淡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专心致志帮她抹药。

    暖炉融融，却比不上苏子妍现在感受到的暖意万分之一。

    或许，茕惜说得有理，她应该，听听自己的心。

    “我不难过。”

    缓慢却坚定的声音在这片狭小却温暖的空间里流泻。

    萧耀珏双手一顿，眼里浮现一丝疑惑，苏子妍看他这幅样子，噗嗤一笑，捧住他的脸，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字一句：

    “我、不、难、过，萧耀珏，你可听清楚了？”

    萧耀珏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从她的眼里，他看到了他最梦寐以求的东西——她曾经看萧明皓的眼神里透出的柔情蜜意。

    他苦苦守了多年的姑娘，他一直期盼着她能够回头，回头看看他，如今他这是，夙愿得偿了吗？

    大概是信息量太大，萧耀珏呆呆地看着她，整个人呆若木鸡。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眉眼染上浓烈的欢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妍儿，你叫我什么？”

    “萧耀珏啊。”

    “嗯，我叫什么？”

    “萧耀珏。”

    “再叫一次，好不好？”

    “萧耀珏，萧耀珏，萧、耀、珏，如此，你可满意？”

    萧耀珏起身，长臂一勾，把她搂进怀里，大掌轻柔地覆上她柔软的发丝，喟叹一声：“妍儿，你可知，我等了多久，才等来了这一天？”

    苏子妍心里一酸：“我的错，不撞南墙不回头。”

    “如此，我到要谢谢这堵墙了，否则，我要孤独终老了。”

    苏子妍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他的唇：“瞎说什么，尽让我愧疚。”

    萧耀珏吻了吻她的玉指，惊得苏子妍立马收回了手，他凑近她的耳朵笑的颇为邪肆：“就是要让你愧疚一世才好。”

    苏子妍俏脸一红，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般不正经？

    “耀珏，若不是茕惜点醒了我，只怕我还不敢认清现实。”苏子妍抬眼看着他，眉眼难得扭扭捏捏，“只是，我，我现在还不想讨论这些，等我查清了父亲死的真相……”

    萧耀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感和想象中一样柔软细腻，他轻轻笑了一声：“傻子，我都知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苏子妍露出可爱的孝牙，把头往他怀里靠了靠，萧耀珏情不自禁收紧了手臂，真好，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愿他有能力，让这明月，夜夜皎洁。

    雨势渐大，天公像发怒了一般，一道道紫电划过夜空，雷声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砸下，雨如瓢泼，晋州城行人纷纷躲避，往日热热闹闹的街市，此刻却空无一人。

    然而，此时此刻，二皇子府内胸廊。

    管家看着愁眉苦脸的厨娘，来回踱步，连连叹气：“这可怎么办？爷日日把自己困在房里酩酊大醉，饭也不吃，如此这般，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更何况，今日天气这般凉，都快赶上初冬天了。”

    厨娘压低了声音：“您说爷这是为什么呢？当初要娶护国公府大小姐时，爷日日兴高采烈的，可如今换了这二小姐，爷就这般折腾自己，要是被护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混账！”管家气的吹胡子瞪眼，“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念在你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快滚！”

    厨娘见管家动了真怒，讪讪一笑，灰溜溜地走了。

    “真是拎不清，年纪大了，脑子也不中用！”

    管家看着厨娘的背影，气骂两声，叹了一口气，悄悄将门打开一条极小的缝，顿时，一股浓浓的酒味传出，管家捂住口鼻，侧身进了房间。

    粗略瞟一眼，满地的空酒坛，大大小小，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房间四处，房内未曾掌灯，只有极昏暗的光线，能隐隐照出男人的轮廓。

    管家见他半晌不动，壮着胆子为他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披头散发，面颊消瘦酡红，身边堆满了各种酒坛子，双手抱着一坛喝了一半的酒，身上的衣服因为被地上的酒濡湿，且长久未曾移动而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

    老管家几乎要哭出声来，这是二皇子啊，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老管家心疼不已，轻声道：“皓哥儿，皓哥儿？”

    萧明皓抬起昏昏沉沉的头，表情看起来颇为痴傻：“王叔？是你啊，真好，苏子妍散学了吗？我要带她去捉鱼呢。”

    老管家老泪纵横：“我苦命的皓哥儿啊！你如今是二皇子，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了，乖，起来，我们出去好不好？”

    “出去？”萧明皓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我不出去，我要找子妍，苏子妍，我要找，苏子……”

    话语未落，萧明皓便已因体力不支晕倒，王管家忙叫人：“快来人啦，爷晕到了，快来人……”

    于是，寂静的二皇子府，因为萧明皓又是醉酒又是高烧，硬是折腾到夜里亥时才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