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光明殿、玄女
无尽虚空,一个娇小的姑娘在穿梭着。
没有方向,没有尽头,此时此刻的虚空界就好像一个大到没有边界的容器。
什么都看得到,却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有。
黑儿皱了皱眉,方才出现变化,好像是因为……无欲?
她歪着头思考了片刻,随后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想无欲。
想着想着,却发现身边的景物变了,变成了青玉镇,他与她初相遇的地方。
只是,这里还有另一个她。
另一个存在于过去的她。
还是那个肮脏的角落,还是那个面庞脏污的少年。
小姑娘言笑晏晏地伸出了手。
黑儿看着他与她一起,从相见,到相识,到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依偎在他怀里撒娇耍宝,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画面突然戛然而止,一道冷淡的女声传过来:“你,来我光明殿,何事?”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就连那声音透着十足的冷漠气息。
黑儿连忙对着虚空作揖:“在下黑儿,只是一只小小的狐妖,来此,是想求得玄女姐姐一颗玄女泪。”
“救你的主人么?”
“是。”
“愚昧。”
黑儿皱眉:“玄女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说?”
“若是我告诉你,救了扶柳,你便永远不会遇见无欲,你可还愿意不顾一切去救她?”
黑儿沉默了一会儿:“我愿意。”
玄女笑了笑:“你走吧,我的眼泪,你不配得到。”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配?
黑儿愣住了,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懂。
只是,她隐隐约约觉得,玄女,是对的。
周围月白色的光景陡然落回黑暗,如同黑儿一颗原本怀揣希望的心一下子跌回谷底。
她倔强地转身,离开了虚空。
也不知道跋涉了多久,只知道身处一片无边黑暗,她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在虚空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能够朝着一个方向慢慢地走,一步也不敢停,坚定执着地,不离不弃地缓缓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一个月,又或许是一天。
虚空界,光明殿,黎玄眨着眼睛,狡黠地看着玄女:
“喂,我说,你还真的让她走了?”
玄女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怎么说话呢?你这个人!”
“不想听就滚出去!”
黎玄缴械投降:“好,行,姑奶奶,我错了,我不该多话。”
玄女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嗯”。
黎玄叹气:“其实,我觉得,那个丫头挺可怜的。”
玄女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天底下可怜人那么多,个个都要你同情,你累死算了!”
黎玄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恨恨地看了玄女一眼,玄女也静静看着他。
最终,黎玄毫无意外的又输了。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你说说,要让她在无尽虚空走多久?”
夜,深了,寻蝶微弱的光亮在广袤的黑夜里,映得少年本就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只有瞳仁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血腥味越来越浓了,浓重的血气让无欲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也在一滴一滴淌血。
她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而后,他终于停下。
抬眼,她坐在高高的尸山上,一脸妩媚的看着他,脚尖挑着帝王的头颅,眼底再无往日清澈见底的娇憨。
成股的粘稠温血缓缓流下,汇聚成涓涓细流,在他脚底盛开一朵朵黏腻的血花,在紫黑色的泥土上无比和谐,却也,无比刺痛他的眼。
少年脸上血色尽失,他瞳仁涣散,轻轻地唤:“黑儿……”
少女甜甜回应:“阿欲。”
一声阿欲,恍若惊醒梦中人。
无欲突然跃上高高的尸堆,手中短剑轻轻划过自己的手,沾血的无欲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直直击穿她的心脏。
细白的手指缠上无欲剑,黑儿指尖轻抚剑刃,嘴角淌下一条殷红的血线,她笑得委屈:“阿欲,你怎可如此对我?”
无欲冷冷看着她,轻声道:“孽畜!”
黑儿瞪大眼睛,似是不愿相信:“你叫我什么?”
无欲寒着脸,不再言语,无欲剑更近一分,黑裙被血液浸成浓烈的深紫色,与尸山下紫黑色的泥土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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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冷漠,宛如神祗,通体雪白的无欲剑在淡红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突兀而神圣。
结界外,濯凡浅笑着拥宗儿,表情诱惑,字句诚恳:“汹儿,你瞧瞧,这便是你的心上人,在你与苍生之间,他永远不会……”
“够了!”
黑儿带着哭腔的尖叫充斥耳畔,濯凡满意点头,虽瞧见了她楚楚可怜的神情,他还是选择了压下心里头的一丝怜悯。
“汹儿,你且看着。”
濯凡突然跳进结界,他一跃而上,踩住了帝王的头颅,昂首傲视执剑的少年,缠绵的声音缓缓传进二人耳中:
“从前有座无欲山,山里有座无欲观,观里有把无欲剑,剑里有个剑灵,叫,无欲,是吗?”
无欲往日里一向含着笑意的眉眼,刹那间变得冷漠肃杀:“原来是你,花妖,濯凡。”
“呵,濯清涟而不妖,如此秀雅俊美又品性高洁的妖怪,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无欲冷笑这看着他:“恬不知耻。”
濯凡好像听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东西,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无欲,你居然说我恬不知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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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外的黑儿目瞪口呆,无欲山,无欲观,无欲剑,无欲,原来,无欲是这么来的。
她还以为,是他的师父祈求他一声无欲无求,方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唔,小家伙,你怎么还是这般讨人厌?”濯凡轻笑着看着他,表情温柔,话语里却是藏不住的砭骨寒意,他扬了扬棱角分明的下巴,指向倒地昏迷的黑儿:
“那只悬狸,还真是可怜哦。”
无欲抬眼,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恢复了一片清明:“你到底想做什么?”
祸乱整个王朝引他前来,趁他心神不稳时布下幻境,捏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黑儿诱他入局,现在又开始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濯凡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无欲深知这一点。
濯凡笑了,旖旎风光如同祸世红颜:“无欲,你杀了扶柳,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黑儿心神恍惚,扶柳,是她和白儿的主人,也是狐妖一族最为尊贵的狐仙大人。
弱柳扶风,形容的便是她那婀娜的身姿和灵巧的内心吧。
她待自己和白儿极好,如母亲,如长姐,如师长,她,不可能死的啊。
黑儿捂住嘴唇,脸颊流下簌簌眼泪,那样美艳又温柔的人,待她那样好的人,无欲怎么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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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忍心?
不,是假的,一定只是同名而已,无欲杀的扶柳不可能是她的主人,对,没错,只是重名罢了。
他杀的,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着丰神俊朗的少年,只是这一次,她觉得,那把剑,那少年,竟是如此刺眼。
“血月之夜,扶柳刚刚送自己的两个弟子下凡,正值元气不济之时,你趁虚而入,潜伏于灵狐宫,刺杀她,是与不是?”
“是。”
少女眼里的光亮陡然破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漆黑,阿欲,杀了主人?
濯凡笑了,眼底却是一片死寂:“无欲,天下苍生,就那么重要吗?”
无欲闭了闭眼,说出了与审判台上上一模一样的话:
“无欲观以匡扶天下正义为己任,前狐仙扶柳与你相恋,明知天界规定不可越界而恋,依旧故意触犯,挑衅天庭,罪无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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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凡笑了笑:“是啊,罪无可恕,那你为什么不杀我?让我陪她一起死?”
无欲皱眉:“无欲观不杀长生莲,这是规矩。”
他收起无欲剑,毫不在意地用华美的袖子擦掉了上面的血迹,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黑儿”。
“黑儿”倒了,黑儿的心,也倒了。
她痴痴地看着那双她最喜欢的眸子,那双明若秋湖的眼里有包容众生的慈祥平静,却独独没有“她”。
她悄悄伸出手,隔着结界偷偷临摹他的轮廓,指尖在那双眸子上停留了许久,随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她怕走得慢了,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她不想要濯凡看见她为了无欲流泪的样子。
小厢房里静悄悄的,沉香已经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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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卧榻上还有他身上的丝丝竹香,却再也不能吸引她墨玉般的小鼻子动来动去。
黑儿轻轻地围着这间雅致的厢房转了个圈,似乎要将一切印在脑海。
脚尖突然踩中了什么,黑儿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掌心磕在一块碎玉上,鲜血直流。
她顾不上疼痛,呆呆地拾起碎玉,木然地看着它,随后急忙在脚下寻找,却什么也没找到。
她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随后拾起碎玉,离开了。
结界内,濯凡与无欲还在对峙。
感受到黑儿的气息,濯凡轻轻一笑:“无欲,你喜欢的那只悬狸儿,现在好像已经死了呢!”
“你说什么?”
少年目光如电,直直看向濯凡,无欲剑上修长的指节已经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