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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梦三生

    一片白雾茫茫,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这迷宫一样的地方突然传来几声轻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夫人,你来了。”我循着声音就看到一大片花海,而尧白祁就站在其中,穿着一身白底修竹纹的长袍,静静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似乎很长时间没见他,也没听到他再叫我夫人。

    我看到自己一身华丽拖尾衣裙,大约是灼眼的红色,就这么欢天喜地地跑向他,嘴里娇怯地和他说着话:“夫君,你很久没这么叫我了,我做了荷包,你能不能……”

    我没说完,因为已经看到他腰间挂着一只更精致的荷包,再看手里这只难看得要死的荷包,只是把话咽了回去。

    “嗯?”他问。

    “没什么……”我用长袖掩盖了手上那些细细密密的伤口,整个扑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松香,像个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

    片刻想起什么的我又高兴地对他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怀孕了……”未尽的话是因为我的腹部刺入了一把细如柳叶的匕首而戛然而止,而那把匕首就握在尧白祁手中。

    血红纠缠在正红的衣裙上,绣出一个个凌乱的红色绣球花,而他的神情平静地就像是面对陌生人。

    为什么?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却说不出口,而我的右手摊开,里面躺着那只丑陋的荷包,单手举到他面前,看着他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我陪你十年受尽冷眼耻笑,等你功成名就,我做到了,可我不想要万人敬仰,我想要前半生那个会依偎在我怀里,怕冷,会叫我夫人的小傻子。我不要现在这个冷冰冰的一国之主,你把原来那个小傻子还给我,还给我……”

    “尧白祁,我这一生从没有怨过你前半生装傻充愣,我陪你遭白眼,也没有怨过在我盼着你平安回来时,你却带着别的女人回来,他们都说我是妒妇泼妇,学不会女子该有的大度,为什么大度就要容忍男人纳妾,为什么贤惠就要容忍男人朝三暮四,我不懂!如果大度是这样,那我情愿做个妒妇!”我想看着这个我陪伴了一生的男人在我临死时是什么模样,可他却将所有表情藏进阴影里。

    末了,那个清冷的,让我又爱又恨的声音终于响起:“阿璇,我听说最好的女子值得花葬,这漫天花海为你祭奠。”

    我以为他会说就当我负了你,却只等来这句,这个人那么骄傲,怎么可能认错。

    我是最好的女子?我以为你只会怨我娇纵奢侈,怨我嫉妒,怨我碍事。

    失血让我浑身发冷,疼痛让我心神恍惚,竟然让我因为他落在眉心的一吻而落泪。

    那滴泪成了黄粱一梦的休止符,我惊醒后才发现那是个噩梦。可这梦哪里都不对,首先,尧白祁可没有装过傻,而我也没有陪他十年。

    应该只是个梦吧?

    我记得之前我被抱琴姑娘暴力打晕的,那抱琴呢?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尧白祁正坐在我面前,而我此刻正躺在那张大得能横躺数人的红纱罗帐床上。

    “醒了,怎么就在花园里睡过去了,明明已经服下了蛊灵珠压制鬼蛊,按理说,应该推迟了发作时间。看来我们得准备出发了,你的朝生梦死已经发作了一次,朝生梦死又叫大梦三生,会梦到自己的三生三世或者未来的事,三次过后,子蛊耗尽生命,就会死在梦中。”他的表情是忧心忡忡?为我吗?

    有时候,我真看不懂尧白祁,为什么毫不犹豫拒绝抱琴的示爱,却又要保她,容忍她。又对我这么好……

    三梦而死吗?

    在我朝生梦死发作后,整个冥君府都没找到抱琴的影子,而我也决定要行使女主人的权利,作为冥君府上的护卫们简直太散漫了,什么人都能在后花园进进出出!要是哪天真来一个强盗呢!

    在我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新官上任三把火后,尧白祁他们的准备工作也终于做完了。

    第二天,似乎是准备妥当的尧白祁和术温一大早就催促我启程,身为起床困难户的我很难受,感觉偏头痛又有发作的兆头。

    上了那辆黑马车,我还是哈欠连连,我正想打瞌睡,没想到尧白祁却开了口:“如果南莫君没送上蛊灵珠,我也会让术温准备别的,虽然没有蛊灵珠好。”

    嗯?他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会救我?这个人拒绝人的时候那么直截了当,不留余地的,怎么示好就这么百转千回,时而直白时而不着痕迹呢……

    要救我都用威胁我一日一死这样的让人误会的方式,真是够了。

    所以,我那天可能没睡醒,真的就上手扯了那老流氓的脸:“你直白一点会死吗?”

    之后,我体会了被直白地按在马车里嘿嘿嘿,我要收回他是性冷淡的话,这就是一个老流氓!

    话说回来,这次我们的目的地,是在阳间,终于可以回家一趟,谁也不阻止我更新!

    然而,马车到了当初C市那栋筒子楼,我只能步行一段路回去,而等我从小区出来,抱着我心爱的笔记本,就被尧白祁无情打击:“清湖村没有wifi,没有插座。”

    我:“……”我的小本本在哭泣!为什么连鬼都知道wifi……

    总之,我们到清湖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黑马车只能在冥道或者阳间特定的阴阳交汇点跑,而这次的终点站是一间破庙。这破庙离村子似乎还有点距离,尧白祁原本是打算在这里稍作停留再去清湖村的。

    只是这座庙看上去很久没人来了,蛛网密布,遍地狼藉,香炉、贡品滚翻一地,大殿的漆料也掉得差不多了。

    走近了,我才发现这里并不是空无一人,门前还坐着个蓬头垢面,神神叨叨的邋遢中年人。他手里抓着把纸钱,嘴里叼着一串佛珠,围着堆篝火不停绕圈,就像个疯子。

    他这是在跳大神吗?

    “那个,这位大叔,我们三个就在这儿稍作停留,你这是在表演?你们山里人真会玩,你开心就好,请继续你的表演……”我没话找话地打着招呼,就打算在门口台阶上占个位置,讲道理,坐个马车,哪里都疼……

    我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那个疑似跳大神的大叔吓了一跳,因为他的声音比他的样子还要沧桑:“你**叫谁大叔!我今年十八!”

    我:“……”我可能需要去洗洗眼睛……

    后来我才知道这人是个永远活在十八岁的老妖精,因为他的时间永远停在了这一天,而每天都在重复去破庙绕篝火直到死。然而他的外貌和声音的时间却并没有停留,这都是因为一场飞来横祸或者说自作自受。

    此时的我们还不知道,这个祸源距离我们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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