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斯人若彩虹(顾之珩)
顾之珩第一次见乔阮,是在自己的婚礼上。
说来也奇怪,他们在一个城市里,又在一个圈子里,却从来没见过。
他把这种不那么美好的巧合归咎于没缘分。
是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很多时候,都要看缘分。
所以,当晚他在酒店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听着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闭着眼睛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跟乔阮是有缘分的。孽缘。
他起初只是喜欢看她直播,那会儿直播刚兴起,女主播还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再加上乔阮年轻、漂亮、总是喜欢玩不同的花样,有时候会磕磕巴巴地唱新学的英文歌曲,有时候又会换上奇装异服,跳一支酷酷的舞,她还会变魔术、模仿大明星演戏、讲段子、讲笑话......
他有时候会因为她的一个表情,笑得前俯后合,有时候又会因为那张明显不开心的小脸,感到一阵阵失落。
那时候,他才异常绝望地想,都说喜欢一个人的皮相是肤浅的,可其实,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不能免俗的。
皮相好的人就是招人喜欢,要是凑巧,这个人再有点才艺、为人也不那么做作、虚伪,那这个人,就没法让人不喜欢了。
新婚之夜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其实挺大的。
粉丝们倒无所谓,他们相信顾之珩的人品。更何况,哪有人会在新婚之夜约会情人?就算真的有,那也应该找个合适的地方啊,怎么会在举行婚礼的酒店做这种事?
可何震不愿意,他最烦公司的艺人闹绯闻、私生活不检点。
因为艺人艺人,就是要靠技艺吃饭的。
名声都不好了,还有为你的技艺买单吗?
他将顾之珩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通痛骂,然后让他好好反省,最近都不要参加任何活动了。
顾之珩喜不自胜地回家呆了两天,就查清楚了那晚的事情。
他一向对自己公司的艺人都很照顾,所以基本没有同一个公司的人踩过他。
闵恩甜是第一个。
他本想给她个教训,可是后来一想,她也不容易,而且,他们素来无怨,这事应该不是针对他的。
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重新恢复工作。
结果第一天晚上就遇到了醉虾一样的乔阮,她喝得不省人事,似乎是很不舒服,一直紧紧皱着眉头。
他打发了助理去门口守着,就给她喂了点水。
见她好一些了,他这才给萧遥打电话,让他赶紧把她带走。结果一通电话还没打完,她就吐了。
就算是大醉的时候,她也没给他添什么麻烦,自己吐到了洗手盆里,还很认真地放水冲掉。
他看她玩那个水龙头玩得兴高采烈,犹豫了好长时间,将她散落在床上的那只皮夹拿走了。然后又犹豫了更长时间,还是将那枚戒指还给她了,那毕竟是她的心爱之物。
更何况,他自始至终都记得,自己是个结了婚的男人。
他不能对不起妻子。
因为床照事件的影响,恢复工作之后,好多从前的片约、广告、代言都跑了。
那段时间,他依旧很忙,依旧是影帝顾之珩,可跟事业红红火火的傅西延比起来,多少都有些惨淡。
新人的加入,让他的地位更是尴尬。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愿意回公司参加会议。
然后,就接到了萧遥的电话,拜托他帮忙拦住乔阮,千万不要让她进儒墨。
“闵恩甜好像一直在针对她,这时候如果让她进了儒墨,一定没有好结果。”萧遥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焦虑。
他认识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萧遥这样,,同时,也想到了,他们的关系应该变得很亲密了,否则萧遥不会操心这些事。
阻止乔阮的事情办得不怎么漂亮,他还成了全公司艺人的笑柄,最可恶的是,也让闵恩甜看了笑话。
不过后来听萧遥说,乔阮放弃了要做韩茹助理的打算,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就算这辈子只能做彼此生命中的陌生人,他也不希望看到乔阮受到伤害。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往后大家只能走自己的路了。
可命运却又让他们重逢。
当萧遥神色阴狠地冲进悦庭酒店,连按电梯键的手指都在颤抖的时候,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后来,就看到了乔阮被岳盛峰欺侮。
他极力隐忍着胸膛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尽量不在萧遥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怒火。
一直忍到萧遥离开,他才终于放心地释放自己的怒火,狠狠抽了岳盛峰一通。
他自以为抓到了岳盛峰的把柄,做起事来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余地,结果自然被修理得很惨。
那段时间,事业倒退、负面新闻缠身、要不是林和生和何震挡着,他十有八九就栽了。
后来何震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就问他:“你何必要为一个女人去得罪那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岳盛峰的心眼儿就跟针尖一样大。”
他满不在乎道:“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女人。我是觉得,那种毒瘤,早晚都得吃点亏才能学会做事。我这是替天行道。”
何震横他一眼:“这么说我还应该奖励你了?”
顾之珩点点头:“当然当然。”
何震抄起桌上的文件夹就砸了过来。
要不是顾之珩躲得快,影帝的脸估计就毁容了。
这一次,他清闲了好几个月,就跟放了长假似的。
有时候坐在河边钓着鱼,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那个圈子淘汰了。
在这样的不安与惬意中,他接到了陶忆庵的电话,说是萧遥正想买下银峰传媒,看样子是要玩大的了。
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他呢,他硬着头皮跟去凑热闹,结果还真的凑上了份儿。
那几天,他心情很好,满世界地找人喝酒、聊天,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就睡在朋友家。
狗仔队的**一张接一张,甚至有人说,他被大佬打压,往后都要这么清闲了。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林鹿终于坐不住了,开始赶到各个场子里找他回家。起初他觉得这样有点不合适,说了林鹿几句,后来就变成了没完没了的争吵。
终于,在一次酒后的争吵中,他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我们离婚吧。这样的婚姻,不是我想要的。”
林鹿崩溃大哭,当晚就搬回林和生那边去了。
两个人不见面,离婚的事情就无从谈起。
但他依然觉得这样冷漠、没温度的婚姻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他每天给林鹿打电话,认真地告诉她,这样的关系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与其拖着,不如早点结束。
半个月之后,林鹿终于干脆地说出了那句他期盼已久的话:“好,我们离婚吧,明天民政局见。”
可他感到美美乐播之后,一切又变了。
林和生许给他天大的好处,说能让他拿到最最顶尖的资源,只要他不跟林鹿离婚。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然后继续去劝林鹿,结果却看到了心事重重的萧遥。
他听到了全部的谈话内容,然后在萧遥离开的一瞬间,决定暂时不离婚,先帮乔阮渡过难关。
只是他怎么都没料到,这一搁置,这辈子就再也没机会结束错误的关系了。
《乱世红颜》筹拍的时候,何震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他弄到了男主的角色。
“你小子,给我好好演听见没有?这次再弄出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可饶不了你。”签约之后,经纪人交待道。
为了扶自己家楔上位,这次的女主也是花了很大力气弄到的。
只可惜,跟卢荣鑫和小师妹合作,一点也没让他觉得高兴。
直到有一天,卢荣鑫开会的时候忽然说,乔阮要演这部戏的女二。
要不是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不宜作出夸张的动作,他早就跳起来了。
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天,他果然等到了乔阮试镜。
试镜的剧本不知道谁弄的,乱七八糟的,台词更让人觉得别扭,他看了一眼就觉得郁闷。
谁知道,还真让她演出来了,那种倔强,骄傲,不服管束的样子,很是吸引人。
大概是那几天过于开心吧,以至于一不留神被暗算了。
裤子被粘住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但他也不能放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不抓啊。
所以,当乔阮十分勉强地答应帮他找条裤子的时候,他又高兴又生气。
高兴的是,她竟然愿意救她。
生气的是,他救了她那么多次,她帮他一次,竟然是那么嫌弃、那么不情愿。
但好在,他终于换了裤子,不至于僵坐在板凳上,动弹不得。
侥幸还没维持一整天,他就被经纪人请去喝茶了:“你看看啊,看看看看,真是天大的惊喜啊,我说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才消停了没两天,这又上了头条了,你说说究竟是为什么?”
没理会经纪人的唠叨,他迅速做出了解释。粉丝们也很买账,事情总算消停了。
进组之后,他一度想要远离乔阮。
因为他知道,有双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他们。只有学会好自为之,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乔阮。
然而同在一个剧组,每次看见乔阮被卢荣鑫教训,他心里总是很难受:万事开头难,如果每个人开始做一件事的时候,都要经历这样的困难,这世上一大半的人都要输在路上。
他开始接近乔阮,给她好的建议、教她克服障碍、在她失落的时候安慰她、在她没有底气的时候鼓励她。
慢慢地,她就习惯了这样的压力,开始游刃有余的的表演。
他有时候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会很希望他们还有很多次、无数次合作机会。
但一切,却在一个雪天戛然而止。
温热的血流出身体的那一刻,他既不惊慌也不害怕,有的只是平静与淡然。他早就明白,人这一生,逃不过的只有死亡。
冷静地交代完每一件事,他也渐渐放心下来。
他很想很想认真地跟乔阮谈谈关于他喜欢她的那件事。只可惜,话到嘴边,他却没了勇气。
今生羁绊太多,他又要匆匆离去,更何况,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萧遥。
就像她不能许他一场天荒地老。
他也做不到跟她携手一生。
最后的最后,只能在心里道一声: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