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祀

    盛夏的深林中，空气潮湿温热。鲜亮的叶子上在滴着水珠。一队身着亮黑色盔甲的军队缓慢的前行着，他们驱赶着一架牢车。

    牢车是用上等的红檀木制成的，非常牢固。不仅如此，每根木条上都牢牢地钉着发光的银色光芒的锁链。这些形状奇异的黑色玄锁，没有族长的牢符无法打开。

    而立着一只面相狰狞的玄鸟，狂傲的张着双翅，尖尖的鸟喙好像在啄食着什么。

    传说玄鸟承天而降，是黎族千年以来的古兽图腾。族长的任何决定，也都上承天意，黎族庶民，只可顺应，不可抵抗。

    深林中的空气有些潮湿，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来一把水一样。牢车中的少年一身白衣，周围满是肮脏的鸡蛋和烂菜叶，不知名的昆虫嗡嗡的在耳边响着。

    少年满脸疲倦，头发蓬乱，依靠着囚车，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已经对这一切失去了抵抗的心。

    阳光透过林叶投射而下。看得出来，他身上伤痕累累，白衣的左袖被血染成了鲜红色，里面空空荡荡，衣袖也微微随风扬起，令人毛骨悚然。

    黎族古老祭祀法则，每个人长到十六岁，都必须于当年七月十五月圆之夜，前往千年祭祀场，参加盛大而严肃的祭祀典礼。

    当一晚，玉盘盈空万里亮，繁星点点诉悲肠。同时，祭祀场外围阴风怒嚎，远方的野兽低鸣，大地沉寂。在黎族人口分布最稠密的众神十指峰下，聚集着成千上万人。

    点点灯火更是将巨大的祭祀场照的灯火通明。祭祀场周围飘扬着各色的旗帜，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来自不同峰座的黎族人。

    而旗帜下，则用代表本峰颜色一掌之宽的绸缎，将年满十六岁的少年少女，逐一捆绑住手脚。黎肆就是这个时候，在众人的捆绑押解下，艰难地挪到了祭祀场边缘。

    黎肆也曾顽强的挣扎，但无济于事。身上的绸缎捆绑的结实，几乎将他勒的喘不过气来。从家中被抓而来到现在，他还没有和母亲说上一句话，自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泄了气的他左右看看。旁边站着另外几个脸上带着自豪的少年少女，面对这样的莫名其妙，且空前盛大的祭祀典礼，他们一点都不感到畏惧。

    黎肆奋力地又挣扎了两下，悄悄地打量着旁边肤色白皙的女孩。只见她长发过肩，虽然梳理的精致，但是押解到此也有些蓬乱了。

    此时，她看着祭祀场中心的玄鸟，双目无神。不论男女，他们都不允许穿衣服，是为洁净。

    玄鸟是黎族圣鸟。天尊魔尊混战之际，九黎族被灭，战神蚩尤战死，只留下了一些神秘的力量给后裔。

    那时九大境界还未被普及，天尊突破巅峰境界，灭了魔尊。自此，九大境界神秘的面纱才逐渐被世人揭开。

    天尊离去之前，特封九黎族后裔为黎族，承接九黎灵息，居住在十指众神峰，赏赐玄鸟为圣鸟图腾，代表天尊力量，统治世间。之后，天尊便消失不见。

    后世以来，黎族王室每年都朝拜玄鸟，举行祭祀大典。同时，也是代表天尊和黎族，以诚心向神明祭祀，以求万年安泰。

    来自小叶峰的红色绸缎，将她的身体勒得很紧。黎肆看的到她线条优美，胸前起伏，看得都有些疼，盯着她的胸口，问道：“喂，你疼不疼？”

    女孩转过头，一双无神且冷漠的眼睛，爱搭不理的说：“滚！”

    黎肆眉头一皱，随即呵呵一笑，继续问道：“喂，我们来这里干嘛？”女孩满脸厌烦。但是在微光的映照下，还是能看到她略红的脸颊。

    她缩了缩肩，锁骨成窝，不耐烦的怒道：“有病吧你，祭祀玄鸟你都不知道啊？这些年你白活了吗？”

    身边的几个男女听到女孩的声音，蔑视的看了看黎肆，哈哈大笑起来。身后一名身披红色战甲的战士怒道：“吵吵什么！都给我闭嘴！”

    女孩深吸一口气，冷漠的瞳孔冰冷无神，看也不看他：“不想死，就闭嘴。”说罢，又开始向祭祀场中心注视。黎肆有些摸不着头脑，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明月如盘，挂在天上。夜风忽然变得冰凉，像是潮水一般。

    远方浓密葱郁的树林像是海水，一阵阵翻涌而来。巨大的祭祀场四周，走出一圈身材魁梧的人。他们光着上身，腰间系着各个峰座颜色的腰带。在火光的映照下，满身肌肉油亮。

    他们的脸上，也抹着各个峰脉的油彩。此时手握一把五尺的黑色大刀，刀身抗在肩上，怒目圆睁，步步铿锵有力的朝前走着。

    环绕祭祀场一圈的各个峰座族人，此时都对着祭祀场中心的石雕玄鸟，慢慢的附身跪了下来。

    月满之时将至。

    就在此刻，远处一声鸟鸣响彻云霄。族长破霓，驾着银色云朵从天而降。上百名黎族红色禁卫军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迎接族长。

    祭祀场中心受祭祀的少男少女，也纷纷跪了下来。黎肆此时却皱着眉头，呆在原地。

    旁边的女孩急忙撞了他一下：“快下跪啊！”

    这时他才忽然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膝盖狠狠地砸在地上。黎肆反应不及，“啊”的惨叫一声。

    他们身后的战士也顾他不及。

    众人低头受礼，唯有黎肆轻轻地抬起头。只见族长周围的银光慢慢淡去，一身银色长袍落在祭祀场中心，身后则是在银光中，忽然变得巨大的玄鸟雕塑。

    这个时候，周围的侍从递上香火和礼品，摆在玄鸟前。族长虔诚的低头跪拜，手中握着一根手指一般粗的燃香。

    上好香后，他回过头来，面朝十指峰的众族人。

    只见他族长大袖一挥，声音粗犷，开口道：“我破霓，黎族第九十三代族长，本名黎康，承上古光幻天尊重托，以不朽玄鸟为证，为十指峰座中诸位十六岁族人举行断臂祭祀典礼。月满之时，即可行礼。千年黎族，方可得后世永传。祭祀大典乃我族头等大事，各族祭祀长老，祭祀使等，都要按规定行事，不得有误！”

    “谨遵族长命令！”近百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随后，众人起身，族长立于祭祀场中央。他的身上银光忽隐忽现。

    十大修为极深的贴身侍卫，此时也身着琉璃战甲。他们来自不同的峰座，再胸前佩戴着各个峰座最高侍卫专属的彩色勋章。

    此刻，他们肃立于高台四周。族长身边，还有人数不等的侍从，以及云族法术神物“银彩祥云”，和隐兽族古老的“天蜗飞兽”。

    黎族位于地之陆的中部，西侧是隐兽族。相传上古九黎族懂得兽语，可以召唤百兽上战场撕咬搏杀。但魔尊战败后，九黎族被灭，百兽脱离九黎族，无处安身，于是侵扰黎民，生灵涂炭。天尊得知后，特赐西北部断天山为百兽族的聚集地，并教他们一些境界修炼之术。

    历经几世，达到炼骨境界，便能化为人身，自成一族，又不知从哪里学会了隐身之术，依仗兽性和修为，站在断天山的顶峰，遥望东方。

    遥远的东方，还有一个自称是天下正统的商族。不过，黎族和隐兽族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这三个种族，在地之陆上规模较大。而他们的四周，还分布着数十个规模很小的种族。

    “银彩祥云”来自于天之陆的云族，“天蜗飞兽”来自隐兽族。他们原本都不属于黎族，但是在上届三大陆八大种族元首五百年一聚的宴会中，由云族和隐兽族为表达友好，相赠送而来的。

    因为黎族是八大种族当中，唯一一个超过了一千年历史的种族。

    就在此时，黎肆几人被身后的红衣战士推了出去。这些战士仿佛是催命鬼一般吼道：“快走！”

    众人身裹绸缎，前进缓慢，从观台的台阶慢慢往下跳。他们所在位置的正前方，有一块红色的区域，每人一格，场地十分宽敞，也许是为了大刀能挥得起来吧。

    祭祀场周围的祭祀使，手握大刀，面相凶恶，面朝族长于从各个方向前进。最后，他们都抱着大刀，立于祭祀区，等待着执行神授之权。

    小叶峰有一百一十七人参加祭祀，数量和其他峰座相比显得很少。

    小叶峰人口不足三万。十座山峰，总人口大约一百万，其他峰座的人口都在十万左右。因此，他们的队伍显得更庞大。

    面对这么多人，即使是祭祀使，每个峰座也只能分得十多个大汉。断臂行礼一开始，场面血腥，惨不忍睹，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黎肆这时才明白过来。只见几人将他们的左臂解开，女孩的红色绸缎滑落，来不及遮掩曼妙的身体，黑色大刀就如同凶恶的古兽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