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到
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一场纷乱过后必然会有人觉得心底突然空落落的,邹珩也算是这其中之一。
屋里没了要看守的人,下属们一个个都早早睡了,手机开着铃声也不怕邹珩临时有事找不着人。
不过,邹弩却是没睡的。
邹珩一进门就看到沙发边上的暖灯开着,第一眼就看得到邹弩正襟危坐,坐姿乖巧,比一个刚被训斥一顿之后的孝还要稳。
谁都不会在一个人,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无缘无故这么紧绷着神经的。
邹珩不用再朝里面去仔细看,也知道在他视线之外客厅以内一定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而这个人,应该也不会是其他人……
“爷爷。”邹珩把衣服挂好之后进屋唤了一声。
邹战平站在窗户边上,窗外家家户户热闹一片,一些人家哪怕隔着窗户都能从他们投射出的影子中看得出房屋里的欢快。
邹珩记得邹弩说过,邹战平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来西北,但他却主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是邹战平知道了自己已经知道他在此处?还是邹战平只是单纯想来看他一眼?
邹珩走上前两步,把邹战平因为抽烟打开的窗户关上,而后默默开了屋里的空调和空气净化器。在邹战平那栋楼里住着的老一辈的家庭中,几乎没有几家使用空调的,无外乎都是因为费电费钱,开着空调睡还嫌空调房不舒服,也有说用空调时间长了容易得空调病的。
邹战平家自然也因为邹战平而没有安空调,老爷子一到夏天就大蒲扇不离手,和一群爷爷辈的坐在楼下承荫下棋。
“该回去了吧。”邹战平话中似有诸多无奈。
他对待儿子,那是强制性的铁血手腕,从来都说一不二,也只有在邹珩面,他硬气归硬气,但多少还是带着隔辈亲,不想对邹珩说话太强硬。
邹珩当然也知道邹战平对他的疼爱,可事到如今,要是回去了就会有不知多少的限制,倒不如像现在一样。
许是自由惯了吧,人都是入奢容易从简难,享受过太多的外界空气,突然要他一个人回去,还真是有点抗拒。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吧。
以邹战平对邹珩的了解,他在问出这话时就已经料定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只是还想看看会不会有转机罢了。
“我听说你在这边挂了个闲职?我这次正好过来,就直接给你撤掉吧,你也不用再和那些没什么用的人打交道了。”
听着屋内嗡嗡作响的净化器,邹战平拿出来的半盒烟又放进兜里,打火机也扔给了邹弩。
“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在外面多谢历练也是好的。但是大半年不回家,你妈也挺想你的,总该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她。”
从进门之后,邹珩就一言不发像个哑巴似的,邹战平此刻也不知道邹珩到底知道多少,从邹珩身边走过去之后无声望向邹弩。
邹弩溜直的背部又挺了一些,抬头挺胸坐在沙发上,姿态看上去实在是怪异。
邹战平不解,邹弩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此刻心虚且心思复杂得不行,既想让邹珩不用顾虑他去质问邹战平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又不想让邹珩开口让邹战平知道他早已道明所有。
不过无论他是这么想,最后的决定权都不再他手上,也就是说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想的都是毛用没有的。
邹弩故作呆愣,无辜地和邹战平目光对上,装的不知道有多天真,一时半会儿竟然连邹战平都蒙过去了。
“我知道了,等过些日子会回去的。您今晚在这儿住吗?在的话,我让邹弩去收拾房间。”邹珩终于开口,语气平平,听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情,更感受不到任何来自一个人身上该有的情绪。
如果不是那因为呼呼吸有起伏的身体,随便找个人站在邹珩身边,说不准都会把他认作是做工精良的机器人。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这就回去了。”
“那爷爷,你这次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什么呢?”邹珩轻声去问,和邹战平背对着背站着。
他没有回过身去看邹战平会对他的提问有什么反应,当然,他也知道就算是看了,也未必能看出来什么。
老爷子精明大半辈子,战火里活下来的,那份警惕是早就和他混为一体不分彼此的,哪会因为他这么个小辈但突然发问而泄露出什么不该露出来的。
邹战平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拜访旧友,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可惜来的还是晚了,人已经住院不省人事,恐怕真的时日无多。”
“行了,我走了,你不用送我,早点睡吧。”
开门的片刻,邹珩还是没能忍棕头看过去,老人的身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有些驼背,在门外楼道里的声控灯下,格外的凄凉、令人心酸。
邹珩突然觉得一股热流冲到眼眶里,他没敢多看,在邹战平回身关门之前就转回了头。
楼下一直有辆车在楼门斜对面开着小灯,驾驶员没有在里面坐着而是一直站直身子守在车门外。站如松,邹珩瞧那身姿都能知道那必然是邹战平带来的人。
“邹少,为什么不问问?”邹弩说完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哑了,咳了几声也没管用,只能多喝点水暂时顶一下。
“问什么?”
邹珩明知故问,再听到邹弩那些无脑的回问之后就没去理他。他没离开窗前,亲眼看着邹战平上了车且车驶向远处再也看不到之后才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这动作也不是白做的,刚拿出来的手直接落到了邹弩的头顶。
“哎,邹少……”邹弩抱头但又不敢躲,他哪会看不出来邹珩是有保护他的意味在其中的,可他也没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而这份自知之明则是自于邹珩对他有过的几次“提点”。
“你当我是你,只想着把事做完,或者是凭着自己的直觉把该说的全说了只顾心里爽?”邹珩拿纸巾擦了擦手,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了。
“不过也得亏你还没把你这一股热血全耗尽没了,要不然这次我也不可能会有走在暗处的机会。”
邹珩这么一天折腾下来,体力和精神到也不算透支,但坐下之后就不想再动,便趁着邹弩现在还没缓过来神的功夫让他帮着倒了一杯水。
结果,水没有,牛奶倒是送来一杯。
邹珩没接,邹弩也不管他,把杯子放下之后解释道:“出院之后我去找医生问了,医生说喝牛奶对你身体恢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