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离开
林沉欢看着这个相处了数久的枕边人,心里觉得离他越来越遥远了,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觉得陌生,甚至,比第一见面还要陌生。
人总是这样,从陌生相处到熟悉,又从熟悉相处回陌生,一个巨大的连环锁链,将他们就这么重复的、连续的、间断的相处着。
这一刻,她明显的预感到,孩子并不是他口中说的那样,只在刚刚瞧过去那一眼,便察觉到,孩子,实在太奇怪了。
阿君被这动静也吵得醒了过来。
两人冷着眼睛横眉相对,林沉欢虚弱的身体挺直了腰板坐在床上,脸上微微颤抖着,上下牙齿打着哆嗦。
“欢儿,刚醒来你这是去哪了呀,怎么了又是,别再受凉了。”
阿君着急的为她披上被子,刚刚生产过的人是不能着凉的,尤其她的身体又虚弱,再落下什么病根,怕是以后会影响生产啊。
为了不让母亲过分担忧,她听话的躺了下去,厚厚的棉被裹在身上,心里的担忧不能分娩一二。
严屹叫来了医生再次为她检查身体,她似乎变的更虚弱了,嘴上也仍然惦记着孩子,每一个过来的医生护士她都会去细细询问自己孩子的情况。
护士们不知该如何安慰着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只能在一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漠然,心里实则是歉疚。
为林沉欢检查完身体以后,医生和严屹单独到门外说话去了,音量小声而细微,躺在床上的林沉欢无论怎么用力,却也是听不到丝毫。
李嫂跟着严屹回了国还从未与她们母女见面,现在也知道了林沉欢的状况,煲了营养的粥和做了一些补品带着到医院里来照顾。
阿君将食物一勺勺的喂给她,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他知道真相以后伤心过度。
严屹从屋外与医生交谈完回来了,闷着一张只说放心,样子却是实在奇怪。
林沉欢不再等待他的解释,要想知道真相,还是得靠自己去寻找。
她静静的等候着,吃过饭后躺在床上些,心里忐忑不安。
严屹的脸色从和医生交谈完后回到病房就一直没有缓过神来,仿佛一直在发呆,望着某一个点出神,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李嫂不免为他担心,好心的叫唤他,为他送去食物,他却伸手推掉,打翻在地上,并且没有任何表式,自顾自的愣神。
他的脑海里像过一场长长的电影一样,没有序幕,没有结局,只一遍又一遍的重播着孩子成长的画面,没有陪伴过一天,却在脑海里陪着过了一辈子。
这样的遗憾,没有失去过的人,是不会明白其中的痛苦的。
医生脸上为难的表情,他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无法抹去,医生说过的话,也好似被录音机无限循环的播报着,一秒一刻的提醒他。
“严先生,实在很抱歉,孩子真的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他现在已经开始僵硬了,如果再不赶紧处理掉,可能会影响医院里其他的孩子,希望您能接受事实,节哀顺变,您可以最后再去看一次孩子,就要将他送去停尸房了。”
听到停尸房三个字,他好似做梦一般的不敢相信,那个小小的生命,还没有来的及哭一声,还没有学会叫爸爸还没有喝上一口奶,就被无情的送进停尸房了。
他不肯接受,不敢接受,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已经足够有能力保护他爱的人,可是,最后还是输了,输掉了他的希望,输掉了他的骄傲。
他的气氛愤,不知该向何处发散。
夜色静了下来,他走在白晃晃的灯光下,脚步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婴儿温室,他看着那个空空的温箱,木木的站在那里发呆。
林沉欢从梦中惊醒,她梦到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走了,孩子哭着喊她:“妈妈,救我,妈妈,就我。”
小女孩是那么的可爱,她痛心疾首,眼泪哗哗的流湿了枕头,身上不断的冒出冷汗,灵魂被此惊吓的缓不过神情。
看着母亲已经躺在一边的床上睡着,悄悄的穿起了衣服,强撑着身体的痛楚,一个人扶着墙壁,艰难的想着婴儿温室走去。
严屹果然呆在那里,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寂寞极了。
那个总是威严高大的人,此刻竟像个孩子一般默默掉着眼泪。
林沉欢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定要亲眼看见才敢确认,这剩下的短短几步,每踏出一步,心跳的就越快。
从这一刻开始,没过一分,每过一秒,都好似惩罚一般难以煎熬。
终于走到了玻璃前,她撑着的手渐渐失去了知觉。
原本的温箱里,此刻空空如也。
像不曾来过,像不曾走远。
砰的一声响,她的哭声痛苦的传了出来,响彻在这个夜晚,响彻在这无情的医院,响彻在这悲慌的人海。
很快,大脑便没有了意识,人也跟着两眼发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