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天下为己任
两人以眼神互相交流着,这一刻,他们彼此重视、相信着对方,他们都不在是一个人,而是心灵相依的伙伴。
“对了,在走之前,先去看一看令堂吧!”石韬突然正色起来,向对方要求着,而囚服青年也神色严肃,回以对方一个眼神,你不说,我也会去。
离开时已是月夜迷蒙的时刻,月光被朵朵青云遮蔽,他们暗暗地走,几乎没有人发觉他们的行踪,很快,便到了一处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小房舍。
石韬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耐心地留在远方,等待友人归来,道别是需要时间的,尤其,还是这种没有期限的别离,更让人鼻酸。
囚服青年这时已换下一套便服,以防过于醒目,他走过屋前篱墙,在经过花圃同时,他略略地看了一眼,却发现里头花草多已凋零,他心中愧疚之心又起,他想着:“母亲和弟弟一定很担心我吧!”
到了门口,他有些犹豫,伸出的手却又不敢敲门,他扯起嗓子,大声喊着:“娘,福儿回来了!弟弟,你阿兄回来了!”那里头,忧心带了点雀跃,紧张带了点期盼。
不知道母亲是否瘦了,不知道家中现在怎么样......
然而,过了许久,回以他的是一片寂静,恍若无人的空城般,令他手足无措,正当他一股脑儿地想要冲进去,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突然,一个威严而柔雅的声音自屋内传出:“我只有个儿子叫徐庶,没有儿子叫徐福。”
随后,门开启了,伴随着屋内微亮的摇曳火光,走出一个身型单薄的人影,却是他的弟弟徐宏,他鼻子一酸,滚滚热泪自眶边滑落,凑上前去和兄弟抱在一团。
月光此时被云雾遮蔽,看不出对方的神情,但他能感受到,弟弟的身子又差了许多,他重重抱着对方,哽咽地说道:“母亲......母亲拜托你照顾了,你......你也要照顾好身子,知道吗?”突然,徐宏的双手一松,提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中塞了一件物事,他低头一看,才知道那是他小时候一家三人总是聚在一块做的,会将楔圃中的花朵弄干压平,弄成可以收藏的小玩意儿,那是属于他们一家,过往的回忆。
徐宏亦是泪流满面,口里已经含含糊糊:“娘说在你功成名就以前,她都不愿见你,哥哥,你得好好努力,照顾好自己,知道吗?”他的手紧握着,不舍和悲伤的情绪交织在一块,他不愿哥哥和他无期地分开,但这个事实却又由不得他们选择。
会的。
他打从心里面承诺着,他一定不会辜负母亲、弟弟和乡人们的期盼,他从今天起将不再是过去那个只知刀剑人生的莽夫徐福,而是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徐庶。
庶者,百姓也。想必是母亲要他记得,那个他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奉行的信念──为百姓而生──绝对不会因为他是从前的刀剑行侠或是往后未知的道路而有所不同,她要他莫忘初衷。
明媚的月色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涌现。
光影下,两道人影悄悄地自阳翟离开,由于世道的混乱,就连本该职守门禁的卫士也钓职务了,让他们得以顺利闯关。他们一路南下,到了荆州,一个人文荟萃之地筑房而居,过着躬耕自乐的日子,尽管有时会遇到刁难者前来为难徐庶,对他的过往指指点点,他都能有气量地一笑置之,并且恍若无闻般,依然我行我素地付出较他人更多的心力勤于学问,只因为他心中存有一念──侠者,以天下为己任也。那是他人无法撼动的意念,也是自己遵奉一生,是自己的侠义。
数年后,一个自命为中山靖王之后的君主曾赠与他一段至高无上的话语,令他在军中的地位无可动摇,他说:“汝乃吾之子房也!”自此之后,便也没有人再受过这样的赞赏。
两道人影在一艘船身满是蛀洞的老旧小帆船停下后,缓缓步上一座看似杳无人烟的大岛,岛上布满了参天巨树,藤蔓、树叶交织一块,把天空都给盖满,使得森林里阴森一片,道路上除了若隐若现的小径外,几乎看不见任何幼小的植物攀附在树木的一旁生长。
漆黑的夜晚,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受,仿佛什么东西随时都会朝你身旁冲出。
背后,是狂风暴雨以及滔天大浪,他们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