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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素不如浮萍,转动春风移(二)

    拓跋适离开时,太阳已经落了山。院中,一盏盏灯被点燃,随着长廊延伸,仿佛一条晕黄的长蛇。独属于洛城王府的空旷寂寥,随着夜晚的到来而分外明晰。他的胸口荡漾着惆怅的情愫,他知道,那必然属于思念的一种。以往的这个时候,她必然在发呆,或者坐在灯下拿一把银剪剪灯芯玩。暖色的光笼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眼睫拉的长长的,遮蔽在芙蓉一样秀美的脸上,分外可爱。那么此时,她又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如他一样,望着远处逐渐暗下来的天,任由思念如藤蔓一般缠绕在心头……

    门外的庭院中,廊下的阴影处,模糊站立着一个人。微露出一片素色的裙角,看着屋中的拓拔逸,眸光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情感。半明半暗中,她的面容也是时而清楚,时而模糊,随着摇曳的灯,显出无限的萧索。

    拓拔逸抬眼间,有过怔愣,但旋即又清楚了自己的所在。对着那个身影,语气温和道:“外面风大,公主为何不进来?”

    听到他的声音,那双清眸中倏然涌起了两眶泪水,又悄无声息地迅速将它掩藏起来。仿佛是被风迷了眼睛,她引袖一拂后,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回来了?”她问。

    “嗯”他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身姿亦是端雅的毫无破绽,唇角微带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坐榻让她坐,温和客气地仿佛是对待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客人。

    萧蔓兮垂下了眸,心里刺痛难忍。这个人……无论她在他面前是温柔周到,或是刁蛮无礼,他似乎从没有在意过。她自诩的聪慧明媚,在他眼里仿佛是一个做戏的布偶一般,始终无法引得他的偶然一顾。哭过,笑过,闹过……他的态度从未有过变化,温和客气到残忍。她有时在想,世上怎会有这样一个人,用最温润的外表吸引着别人,却也用最冰冷的心,将人推拒于千里之外,他就像是一个玉山,莹然夺目,却高不可攀。可是,无论纠缠着再多爱恨,当他不知所踪后,她还是恐惧害怕,她暗暗祈祷,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没有抛弃她一个人在此,她还是愿意好好生活的,就算无爱,她也认了。但当见到了他,听到他和皇帝的对话后,她才明白,所谓的相安无事,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他为了那个女人,不惜与圣上为敌,有朝一日,他定会将他们的婚姻践踏如泥,捧着她血淋淋的心,去讨好那个他视如珍宝的人。焉能不恨呢……

    “本王不在时,府上一切都有赖公主打理了。今日王府丞来回事时,对公主颇多赞誉。”他对她说话,就像是对他的下属一般。这样褒奖的语气,下属或许会受宠若惊,而她只觉得讽刺。

    “是么,妾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能干,能得到殿下的赞誉。”她轻笑着,挑眉看他,“兄长总说妾任性,还怕来到大魏,会给殿下招惹麻烦呢。前几日,他送书前来,问妾在洛城过得是否安好,妾不知该怎么回答,殿下可否教一教?”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她满怀期待地想看到他的尴尬。一个千恩万宠的公主,如今卑微可怜到这种程度,她不相信他会觉得理所应当。

    然而对方只是微微沉吟,落在她脸上的神色安定自若,甚至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安慰,就像是摔倒后,一个路人善意地问你“怎么了”一般。

    “公主可是想家了?”他的声音如春风细雨,似明月晨光。然而他越是这样,她内心的火焰便燃烧的越旺。

    终于火花四溅,也顾不上是燃烧自己,还是毁灭他人。

    外面守着许多家仆,还有一些她自己带来的婢女宦官。此时她一点也顾不上了,声音尖厉,刺破了夜空:“想家?我有家可回吗?拓拔逸,自你向我皇兄提亲起,便让我无家可归了!我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自问毫无过错,可是你却欺我辱我至此。何须做作出那样的姿态,别人不了解你,我会不了解?外表光风霁月,内心不过是个觊觎亲嫂的丑恶之徒。就算装的再好,骨子里还是个没有伦理的蛮夷。拓拔逸,行行好,将我休弃回国吧。这里我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她的爆发来得突兀,尖锐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在了耳中。有些胆小的仆婢已经吓傻了,惨白着脸不知道接下来会多么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自己是聋子哑巴,不用受到牵连。南朝陪嫁而来的人中,有几个颇为机警,见此情况,早就飞奔去找王妃的哥哥萧元淙。

    然而,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拓拔逸只是看着萧蔓兮,眼波如水,深不见底。许久,许久,他薄唇未启,吐出一句淡漠到冰凉的话:“公主误会了,这段婚事本王也是被人所迫罢了。若是你也觉得它是个错误,咱们不妨一起了结了这种错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从此嫁娶自由,莫要做无谓的纠缠,伤人伤己!”

    一行泪自萧蔓兮脸上蜿蜒而下,心中的灰败伤心仿佛凌迟炮烙。她将手边的杯盏砸向地面,切齿道:“愿如此杯,裂无再补。”说完,自己也痛苦难抑,捧着脸哭了起来。一片碎玉飞起后,划破了拓拔逸的手背,他沉默看着血从无到有,细细一道,殷红如院中的白梅花。比起萧蔓兮的偏执绝望,他更多的是平静。一段错误,一定要用一个正确的方法拨乱反正。这抽姻本就是拓跋适强加给他的东西,如今他既然有了新的筹谋,自然需要做个决绝的了断。至少,他从未碰过她,亦从没有给过她希望,辜负也就无从谈起了。毕竟一个人的心只有一个,给了别人,就不会再给她了。她仍然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公主,离开了他,去找一个肯包容疼爱她的人也好!

    萧元淙急急赶到时,已是覆水难收的局面。皇室和离并不是一纸休书可以简单解决的。他看了看清河王,又看了看妹妹,一向温吞的性子让他不知道该劝说谁,只好讷讷,希望看在两国邦交的份儿上,或有回转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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