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深吸口气，带上有礼的假笑，转过身，面对着国师一行人行礼。
要不是她脸上的表情确实不是很好，国师等人都要认为她是刻意制造了这段时间的巧遇了。
其实国师的工作并没有像世人认为的那样忙碌，除了每年大型的祭祀和占卜，国师大多数时候，都是很闲的。年少时没日没夜的学习，带来的是他年纪轻轻便能过上这种生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今天他便是秘密来这里游玩的，特别选了没什么人的时间点和小路，想着那些身娇体弱的贵族们不会从这经过，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一身便装的她。涗埔嘴上不饶人，一开口，话就不怎么好听，也难怪她现在有些生气了。
涗埔仔细看了她身上的棉衣，有些奇怪地说：“哎，小女官，你怎么穿的是这种衣服？”棉制品的衣服是平民穿的，她作为女官，应该是贵族出身，再怎么样，都不应该是穿这个。
她抬头，对着他轻轻一笑，脸上要是能写字，写的肯定是“关你屁事”四个大字。
涗埔缩了缩身子，惹不起惹不起。
国师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涗埔也不敢多说，说了几句便停下来了。
国师站在高她几阶的地方，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又垂眼看了下那个低着头的身影，问：“你要上山？”
她点了点头。
“如果要赏花，神殿后头更美。”他说道，声音不大，震惊了后头一片的人。
他们高冷话少从不勾搭姑娘的万人迷国师大人现在是在说什么话！邀请女子去他们后山赏花吗？后山可是非神庙中人不得入内啊！
从来都是避讳谈及什么神、神殿的六王女在写东西的时候，也没考虑过神庙是怎么个设置，拜托，她写的是大女主所向披靡横扫千军和男主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傻白甜故事，谁会去考虑神殿哪片地是什么人可以去的啊。
她歪了歪头，显然是没了解他话里有什么惊人的地方。
涗埔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女官，你别是个傻子吧。”
她瞥了眼一旁的风景，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是要上山，把那群人的下巴再次震惊掉了，这姑娘是个神人啊。
她侧过身，让他们可以走下去，没办法，山路小。
国师看了她一眼，率先走了下去，后头的几个，也没有多说什么，连话多的涗埔都是乖乖地跟着走了。
气氛怎么有点奇怪？生活在这里那么久，她自认为察言观色的功力不差了，一时没明白自己哪里有做得不够有礼的地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有些脏了，可能是刚才路过草丛的时候，沾到了。没再纠结，她弯腰拍干净鞋子，继续往上爬。
她本来走的速度不快，加上体力不支，她爬了一半，一屁股坐在阶梯上，自言自语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不爬了，看那么多风景有什么用，都是空的，命比较重要。”
躲在她身后的青影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笑了：殿下瘦弱，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大家惯着，要是国王稍微严厉些，命她多练练，便不会是现在这样子。当然，她自己不放在心上也是一个大原因。
她坐在树下阴影处，微风吹过，吹散了她些微的热气，吹下了些花瓣，她伸手捡起来，放到面前，仔细看着，也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
运动过了，风凉凉地吹着，她困了。
她嘴角扬起，坐在半山腰的阶梯上，望着底下的农田，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手里还拿着捡到的花瓣。
按照安排，越落来到了红凤官学，用六王女的身份，接受新选拔出来的精英进入红凤军。
红凤官学今日一百二十个学子整整齐齐地站在训练场上，选拔出来的十名精英将进入军队，未入选的学子可选择离开官学或是继续学习，等待来年的考试。越落在青自侍卫、女官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面前，仍是穿着斗篷，没有显露面容。
青往拿出名单，一个个念出名字，不一会儿，十名入选的学子便站在了队伍前头，虽然已经努力保持平静，但是眼中难以压制的兴奋仍在感染着众人，如果下一次，站在前头的，是自己该多好。
青乐端上乘着十枚红玉的托盘，站在了她的三步远处。当她想上前时，青音忽然上前一步，站到她身边的位置，在她耳侧说：“殿下吩咐，你需要露出面容，接受学子的效忠。”
越落回道：“殿下为什么下这种命令？”
“殿下的心思，难道还是你能质疑的？”青音可不管她乐不乐意，直接上前，十分恭敬地为她解了厚重的斗篷。六王女选人做这事时，还是想了一会儿的，觉得还是不管不顾的青音来做比较好。
一时间，越落那过人的容貌便出现在众人面前，红凤官学的学子们也第一次记住了，以后自己誓死要效忠的人容貌是什么样子的。
青虽胖胖的身子往青往那靠了靠，说：“殿下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下学子们效忠的人，可是拥有这张脸的六殿下了。你不管管？”
向来沉默的青往此时也沉不住气了，他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他自己知道，有着军人般的忠诚和勇气，如此一来，之后会怎么样，真是说不清楚，青音到底是在干什么！
捧着斗篷退居越落身后的青音站在了青乐一边，感觉到青乐也在看自己，拜托，她接到命令的时候，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好吗？
不管他们的心思是什么，颁发红玉的仪式都惯例开始了。越落将托盘中的红玉递给上前来的一个个学子，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仪式结束后，几人叫不想干人等都下去了，青乐才头一个问：“青音，到底怎么回事？”
青音将斗篷扔到一边的椅子上，满脸的不乐意：“你以为我想吗？殿下走之前吩咐的，我也反对了。”
青虽拍她的肩膀：“不是啊小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红凤官学的这一百多名学子将只认越落这张脸吧？”这些学子经过精心培养，将成为军中的中流砥柱，这样的一批人认了越落为主，影响有多大，光是想想就知道吧。
越落沉默，这事，她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只能听青音是怎么说的。
青音被他们这样说了，本来她接受任务时便十分不情愿，现在感觉到他们几个都有责怪的意思，不禁火大地吼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但是殿下吩咐了，我能怎么办？你们能违背殿下的命令吗？”
房间瞬时便安静了。这事，只能等到六王女回来再问清楚了。
在六公主殿，越落正在南花园和青乐商量事情，底下的女官前来说喻畏公子到了前殿，问她见不见。
越落头都没抬地说：“不见。”
青乐张了张口，没有将话说出口，既然殿下已经交给越落处理了，她要做的，便是服从越落下的命令。
女官听命下去了。
越落见她脸上有些犹豫，便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是殿下在时便不常见人，即使我多出现几次，并没什么益处。”
“殿下走之前的意思，不是要让你……”
“嗯。”她说，“但是不管怎么假装，我仍不是殿下，还是不要多此一举比较好。”上午的事情已经成了这个结果，她暂时就算是违背殿下，也暂时不想做更多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天，越落问：“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暮色降临，王宫里的女官们伺候主子们用晚膳后，六王女玩得一身疲惫，一回来便看到了在宫门等候的青乐。
碍于她现在的装扮，青乐没有行礼，看到她后，直接领着她往六公主殿走去。
六王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沉默的青乐，大概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吧。明天她就要离开都城了，该和他们说下缘由，免得他们惶恐不安的。不过是几件小事，他们现在都是这种脸色了，之后更多的事情，还等着他们办呢。
进入公主殿后，青乐侧身，让六王女先行，她则晚一步，吩咐其它女官准备吃食和洗浴用品，才跟着进殿。
不出意外，六王女回来后，没一会儿，几个近身人求见。她无奈地摇摇头，到底是多着急，平时的体贴都没了。她让他们进来，自己则半瘫在靠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镯。一抬头，看见的是五张苦瓜脸，她皱了皱脸，赶紧叫他们坐。
五人坐下了，但是一句话都没有。
她咬着点心，含含糊糊地说：“你们不开口问，我就当你们接受了哈。”
青虽立即说道：“殿下，你这样不厚道了吧。”
她边吃边笑，伸手推了推点心盘，示意他们也吃：“别苦着脸了，这不就要和你们解释了吗？”
见他们没要吃的意思，她咽下点心，边擦手，边慢条斯理地说：“这事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别说命令上级军官需要正式的公文，平日里，都是在红凤军里，难不成你们还会背着我下什么命令吗？你们就是太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了。”
话是这么说，他们自然不会背叛六王女，怕就怕有人利用这一点，做出些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别担心。”她轻描淡写的，似乎真的只是件小事，“哦，对了，我明天要走了，还有事要和我说吗？”
青乐抿了抿嘴角，眉头紧皱，颇为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此次真的不用我们服侍吗？”
她笑了笑，说：“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过一个月，很快回来。你们有什么不能决定的，去禀报父王。”
她站起身，往浴室走去，其他人也退出主殿。青虽回头望了一眼消失在内殿的六王女，低声对青往说：“虽说殿下自有考虑，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青往点了点头，军中无小事，殿下如此安排，显然是刻意为之，有其它目的，然而以他们的视野，此时是摸不着头脑。
“你说，殿下不会真的想要把一部分权力转给越落吧？”青虽脑子动得快，在排除其它不可能因素后，得出的结论，即使再怎么不可思议，都是一种可能。
“原因呢？”几人中，只有越落是平民出身，是殿下从宫外带回来的孩子，各方面优秀，却达不到几人中最顶尖。或许殿下常常对她委以重任，但是他们几个中，哪个人是没有一些重要事务的？
青虽脑阔疼地抓了下头发：“我还想不出来。”
今晚异常沉默的青音听到他们的对话，插嘴道：“这次，殿下会带青影去，是吗？”
青影，青字近身侍卫中唯一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他的职责是近身保护殿下，不参与任何其它事务，如果这次没有其他人去，青影应该也会跟在殿下的身边才对。
“听殿下的意思，应该会去。”青虽顿了一下，“如果连青影都不去，那我们更应该担心。”
若不是他们几个从没接触过青影，他们真的很想去问问青影，他知道些什么，当然，这是违反规定的。
岳国都城渐渐转暖，六王女离开的那天，天气十分好，六公主殿却笼罩在乌云之中，青字辈的侍卫女官个个面容严肃，搞得底下的人也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做错事。作为主角的六王女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喂，我又不是去送死，你们干嘛这表情？”
一说到“死”，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凝重了，要是她在外有什么万一，这怎么办？
六王女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感觉他们现在有点像离开妈妈的孩子们。她转头看了看站在后头的越落，说：“越落，这里交给你了。”
越落点了点头，眼角显然是有点湿润了。
六王女走上马车，叫他们不必送，留下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