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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背着小箩筐,脚踩着草鞋,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不堪的手,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自己连当时的那点还算柔嫩的皮肤都化成了这副模样,更不用说这独受太阳宠爱的脸了,晒了没几天就透出了份庄稼人的朴素。

    她手头上是有些银子的,早就料定自己会有这一天,她怎么可能没点准备?这里的院子也是在先国王未去世前买的,虽然镇里的人都不记得自己,可是她知道在这里她能过得很好。这里管辖的城主是个勤政爱民的,百姓也算是朴素,又因在临近边境,与其它国家的交流比较多,民风较为开放,对外来者抵触心不大。

    到这里后,她便声称自己是外来的小寡妇,因丈夫去世,受不得婆家人的欺负,就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做些柿饼卖,以此为生。邻居的大婶向来热心,听到她这样说,可怜她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受苦,便常常帮她些忙。她做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也会给大婶送过去,这一来一回,自然就熟悉了。

    她默默地推开门,将箩筐放在进门处的石桌上,拴好大门后,她坐在石凳上,呆坐了许久,眼睛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太阳将她晒得有些热时,她才长叹口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走进了那个不大的院子。她以前不怎么会做饭,只会做些稍微能吃的熟食罢了,来到这里后,迫于无奈,总不能老是吃那几样吧,一个一个学着,现在至少能做几个肉菜。

    她将米饭放在锅里蒸着,然后拿出箩筐,搬出小板凳,坐到门边择菜。

    柿饼这东西吧,她从小就不爱吃,现在做了拿出来卖,也不怎么尝,看买的人不多,应该是不好吃。而且这柿子也不是她自己种的,是在街上卖柿子的农妇那里买的,价格偏高了些。她看着外头种着的一小块花圃,又看了看石桌,想到了那个种着柿子的院子。

    也许,种棵柿子树也不错。

    她心里有些雀跃,好像是重新找到了一个方向。来到这里后,她每日浑浑噩噩,想起来便出去卖卖柿饼,不想去就在家里瘫着,睡一天,肚子饿了便起来。这里没什么卖书的地方,读书人也不多,她连个消遣都没有。看到隔壁大婶家种了几丛花,就要了苗,在院子里随便种。

    不知是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本以为会死的花居然活了过来。天气这么热,她照料得也不经心,能种成倒是惊喜。

    这样兴致勃勃了几天,她又消停下来,回到无所事事的状态。

    其实不过经过几个月,她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几年?想想她这样要过几十年呢,她是不是该找个什么事做才对?

    她择菜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她现在应该是要开启种田文的画风才对,可惜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身的毛病,想要靠这个发家致富是不可能了。为什么人家穿到古代,都能随便露一手让别人惊讶的手艺,要么是以前喜爱什么古乐,要么是对做饭种菜有一手,她就奇怪了,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怎么偏偏那些女主那么优秀?

    本来她中午应该再做个肉吃,低头看看菜,嗯,算了,就炒这个好了。

    可能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她炒了一个菜,盐还放多了。她干巴巴地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将碗筷往水盆了一放,转头就往房间里走去。

    房间里有些乱,她也不太在意,径自往床上一趴,蹭下鞋子,慢慢挪到自己舒服的位置。

    她闭上眼,想要像往常一样闭眼忘记刚才的事情。可是,越是想忘记,刚才的话越是进入到她的脑海中,一遍遍轮播。

    她睁开眼,咒骂了句:“人不在,还能这样烦人。”

    然后她气呼呼地翻过身子,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强行让自己入睡。

    好不容易国师的事情风头过去,街上也没人讨论这事,宿淋如常出门卖点柿饼。她坐在石阶上,有趣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对柿饼卖不卖得出去并不是很在意。

    “宿淋,今天又不想卖东西?你这柿饼是想卖几天?”隔壁大婶实在是看不过她这懒散的样子,好心提醒道。

    她咧嘴笑道:“寻找有缘人嘛,真的想要的自然会来买,不想买的,我强求也强求不来。”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姑娘说的话倒是有点意思。”

    宿淋转头,看见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留着一小撮胡须,笑得十分爽朗,他身边站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同样笑着看向她。

    看着衣服,应该是家里有点资本的,可能是商人,但不是贵族。宿淋扫过一眼,大致知道了对方的来头。

    “小姑娘,你读过书吗?”还是那个中年男人问道。

    宿淋睁眼说瞎话,摇头道:“没有哦,大叔,乡下孩子,哪有钱读书。”

    “爹,这姑娘骗你呢。”年轻男子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谎言,“如果没读过书,你刚才就不会对着那个帮人写信的摊子看了许久,分明是看出挂着旗帜上那小字写错了。”

    宿淋睁着无辜的眼睛,说:“我只是看着那大叔新奇而已,不过是帮人写几个字,就能挣到多。至于小哥说的错字,我真没看出来,哪个错了?”

    一旁的大叔大婶们也笑着帮她说话:“这位老爷,这小女子目不识丁,是您看错了,柿饼倒是可以买几个,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味道还不错。”

    “就是,就是,宿淋,还不拿两个给两位爷尝尝。”

    宿淋笑呵呵地从箩筐了拿出两个,递给他们。

    年轻男子有些嫌弃地看到她略黑的手,不过还是接过了柿饼,小口地尝着。中年男子没有吃,只是看着他吃,看来是这位年轻人喜爱吃这些,他的父亲才顺便走了过来。

    宿淋心里吐槽着,她洗了手的好吗,虽然手黑,但是不脏。怎么就这么招人嫌弃?

    “如何,合你胃口吗?”中年男子问。

    “嗯。”那人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显然是很惊喜的,转头就对宿淋说:“你这筐我们都要了。若你每日送一些到西巷董宅,我可以加倍付你钱。”

    土财主啊。宿淋想到董宅,在这里没多久的人都知道这位镇里的大商人,做的是米粮生意,家里只有一个独子,据说身体不太好,他耗费了很多心思,才将儿子养大成人。不过因为身体的关系,镇里的人也没怎么见过这位大少爷。

    虽然是一笔好收入,但是她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她开口说道:“今日这筐卖您了,至于之后送货到您的宅子,恕我无能为力。我这人懒散得很,一个月能做个一两筐便是顶天了,多了我也承受不来。这位老爷可以去问问别家,好吃的柿饼可多了去了。”

    董老爷做生意那么多年,自认走南闯北见到的怪人够多了,没想到在自己家门口遇见一个这样的。明明就是个贫苦的小丫头片子,有钱不赚,顾着按自己的心意来,没有满口答应,还叫他找别家,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这样的性子。

    将筐里的柿饼统统包好,递给董老爷身边的仆人,她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家了。

    董少爷皱眉拦住了她:“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你说话不是这里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一般的平民。”

    她是干了什么吸引了这位的注意了吗?宿淋仔细回想了下,哦,可能是这态度。一般的百姓面对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时,难免会露怯。她自小就是在王族堆了长大的,地位上还没怕过谁,便没了这畏缩感,所以才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吧。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地说:“不可说,不可说,少爷您就不要追根究底了。”

    那位董少爷倒不是什么坏人,好奇心比较重而已,见她这么说,便觉得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再追问下去。待她要走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如果以后你有做好的,可以直接送到董宅。”

    她点了点头,笑得一脸灿烂。

    好不容易卖完了一筐,宿淋算算钱,能休息几天,便开始想着种柿子树的事情。她先去问了隔壁大婶有没有熟悉种柿子的人,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领着人到了自己院子,说明了要种的方位,挖开地砖,圈出一块地方栽上树苗。

    似乎对万事都不在意的宿淋对这柿子树倒是尽心,一条一条地照着规矩走,该施肥施肥,还浇水浇水,半点都没耽误。这样的勤劳,让隔壁大婶啧啧称奇,连连说道:“要是你事事都能像照顾这柿子树一般,你如今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清寒了。”

    宿淋不想和她多解释什么。这柿子树在她心中毕竟是不一样的,她想着,以后等她老的时候,看着这柿子,应该也能满足地死去吧。

    当宿淋闲下来,又做了一筐柿饼到街上卖时,竟是一大早就瞧见了那位董少爷。虽然脸臭得不行,可是见到她来,仍是没有犹豫地走了过来。

    宿淋将背上的箩筐放下,一转身就看见他,她拍拍自己有些受惊的心脏,说:“董少爷是来买柿饼的吗?”

    “嗯。”董少爷冷硬地点头。

    宿淋若无其事地问:“要买多少?”

    “全部。”董少爷张口就来。也是,在家大业大的他眼里,这些不过是小玩意,不值得他多费心,买了就买了,吃不完也没关系。

    事实上,经过上次后,宿淋特地尝了尝自己做的柿饼,还以为是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步,仔细一尝,并没有,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那这位董少爷会特地跑来买她的柿饼,就很可疑了。难道是看上她的花容月貌了?她忍不住笑出声,就她现在这皮肤和肤色,加上原本就不出众的五官,看上了是这位的癖好奇怪吧。

    “董少爷觉得我这柿饼做得怎么样?”宿淋没急着给他包好,好奇地问道,不会真是他味觉超乎常人,觉得她的柿饼瞠目结舌地好吃吧。

    “能吃而已。”董少爷毫不客气地说。

    她点点头,看来他味觉还是正常的嘛,她又问:“那您怎么会买那么多柿饼?”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董少爷叫她包好东西,将钱丢给她,转身便离开。

    等他走后,宿淋马上转头问一旁消息灵通的卖饼大叔,说:“这位董少爷家里是有什么贵客吗?我怎么觉得不是给他自己吃的?”

    “厉害啊,宿淋。”买饼大叔先是夸奖了一下,看来平常那副懒散的样子,真的是因为她太懒得动脑,所以才会傻乎乎的,从那么小小一个动作就能猜出董宅来了贵客,也许正如董少爷说的,她出身并不平凡吧。将这些猜测抛到脑后,大叔小声说:“这位少爷是喜欢吃柿饼没错。他家里来了贵客也没错。”

    “哦?什么贵客?”宿淋的声音也变小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听说董宅的人为了这位贵客,到处搜罗特色美食。可能是你这柿饼入了那位的眼,才一次又一次来买吧。”大叔是本镇人,消息灵通得很,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最清楚。

    宿淋突然坏笑起来,声音压低了说:“既然这样,怎么光送美食?按董老爷娶七八个妾的性子,应该很快就会想到这一方面的才对。”

    “应该是那位贵客身份太高了,他不敢轻举妄动,以免亵渎了对方吧。我猜应该是哪里来的贵族,见过世面,不会看上我们这里的山野村妇。”

    宿淋认真地点头,觉得大叔说得很有道理。

    不过那个问题还是没解决,这位贵客怎么偏偏就看上她这个手艺不精的柿饼了?董少爷第二次来这里买,应该是那个贵客点名要求的。

    宿淋歪了歪头,没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反正今天也还早,不如在这街上晃晃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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