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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宿淋对于和张禹恭同坐一辆马车没有什么太尴尬的感觉,不过是不是该表现点什么不好意思才对?毕竟在张禹恭的眼中,她应该是第一次,应该羞涩点?脑子是这么想,手上的动作却不是这样。她看到车里摆着的茶壶,为了准备这次离开,她一晚上没喝水,还以为能成功呢,没想到被人堵在门口。

    她偷瞄了眼正靠着引枕闭目养神的人,手指动了动,又看了眼他,没忍住手,摸到了茶壶把手,翻过茶杯,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好不容易尽量小声地喝完了,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男人撩起眼皮,手撑着下颌,懒懒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要跑?”张禹恭认对她并没有太失礼的地方,即便她不想成为他的人,直接说便好,选择这种方式,令人不解。

    她放下茶杯,该来的总会来,该回答的总得给人家要一个交代。她确实做得不厚道,偷偷跑了,还不是第一次,即便张禹恭不知道,就当是为了当初那事也解释一下吧。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居然有点紧张,舔了舔刚才还湿润的嘴唇,小声地说:“你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我什么都没有。如果我死赖着,以后你失了兴趣的时候,也许还会照顾些,可是对我来说,我不过是找个地方先把自己埋葬而已。如果我拒绝,你走后,扑面而来的为难同样会让我难堪。与其如此,不如我先离开。”

    他听完,突然嗤笑了声:“好自私的想法。”

    的确,之前她不打招呼便离开了都城,留下了他,现在是为了自己离开这个小镇,可能会伤害的是周围的邻居们。仗着的不就是对他的了解,知道他不会牵连无辜的人吗?别人或许没资格说她,只有他,是可以对她说这话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张禹恭重新闭上了眼,宿淋颇为不自在地坐在车厢,眼睛不知往哪看比较好。镇里的人开始出来活动,街上的叫卖声起来,衬得车厢内的安静氛围更加诡异。张禹恭摆明了不想和她说话,她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开口。突然很羡慕那些善于交谈的人们,至少现在坐立不安的就不会是她。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她跟着他回院子,是不是意思是要同居了?她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之前想的都是和他重逢,关键是之前他或许因为她的身份和她的婚约,一直谨守本分,没有失了分寸。现在他可不用顾忌这些,就意味着……

    想到一些火辣辣的场景,她的脸不自觉地红起来。本来就是炎热的夏天,即便车厢内放着冰块,也不能降低她脸上的热度。她扯了扯衣领,希望能快点降下自己脸上的温度,最好是在他醒来前就能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公子,到了。”

    随着外头的一声汇报,那个本该睡着的男人立时睁开眼,双眼完全没有睡意,看来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入睡。

    跟着他下了马车,宿淋看着这个说是说是“小院子”的宅子,如果是三进还算小,她那个地方简直是茅草屋了好吗?亭台楼阁,该有的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等候的一群侍卫中,站着几个年轻的侍女,其中有一个长得十分貌美,让人联想到这个宅子里唯一的男主人。宿淋瞟了下身边的张禹恭,脸上有点不明的意味,明明有美人相伴,何必千辛万苦地起大早去截她?

    张禹恭显然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问侍卫道:“她们是谁送来的?”

    “主城的城主听说您要找侍女,挑了几名送过来。如果您不满意,属下立即将人送回去。”他们来这里后,没有女仆的需要,直到前段时间,他说要准备一个女子用的房间和几个侍女,他们才开始找。这里毕竟是小镇,受过精心调教的侍女几乎没有,主城的人知道后,便起了心思,送了一批人过来。

    “那就留下吧。”张禹恭没有反对,现在确实是找不到人,能用就用吧。

    几个侍女低着头,知道这个出声的人就是城主所说的张家公子,真正的贵族。至于她们要伺候的,应该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不过她们奇怪的是,张公子旁边的那双鞋不是贵族女子常穿的绸缎软底鞋,而是草鞋。

    宿淋听完对话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是为她准备的。

    她皱眉看着穿得比自己还好的侍女们,低声对张禹恭说:“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我。你看她们,比我还像小姐呢,怎么就成了为我做杂事的人了?”

    “不习惯,就养成习惯。”张禹恭淡淡地说,“你们好好伺候她。”

    “是,公子。”几人齐声回答。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被人伺候的惰性,现在张禹恭又要把她这习惯养回来,是不是和她有仇,所以才事事都和她作对?

    “其实吧,要她们伺候也可以,但是不用这么多人吧。”宿淋又讨价还价道,这次她稍稍凑近了他,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得更加小声。

    不过是四个人而已。张禹恭是铁了心的要她过上懒人的生活,没有听她的话,直接说:“带姑娘去她的房间吧。”

    宿淋再次在心里感叹,还是以前的国师好啊,至少会听人话。

    一个侍卫领头,带着宿淋前往之前收拾好的房间,她后面跟着那几个侍女。如宿淋说的一样,房间外有一棵柿子树,还有树叶茂密的模样,应该是将外头的成树直接移植过来的。进了房间,里头的布置没有想象的华丽,不管是软塌上靠枕,还是屋内的摆饰,都不是冷冰冰的华丽物品,是宿淋喜欢的柔软材质。

    她随手拿起一个靠枕,抱着坐在软塌上,一点点地看着房间四处。到底是张禹恭安排的地方,再怎么临时,也比她的地方好多了。

    几名侍女走到她面前,躬身行礼道:“姑娘。”

    宿淋指着带头的那个貌美的女子,问:“你叫什么?”

    “我叫虹麦,是主城城主派的。刚来三天,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她虽然是娇媚的长相,回话时倒是一板一眼,像是个身居宫中的老嬷嬷,一点娇俏的感觉都没有。

    宿淋高看她一眼,那位城主派这么个貌美的侍女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意思的,可是这位侍女,半点没显露出这方面的意思,比较像是像安安分分做事的人。至于是真的安分,还是假的安分,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知道。

    “虹麦,还有你们几个,你们抬头看看我。”宿淋说道。

    几位侍女抬头,看见了她的穿着和长相。她们想过应该是小镇上的女子,能被那位看上的,应该容貌不亚于虹麦。可是现在一见,分明就是普通的小镇姑娘而已,除了那双眼太过沉静外,不管是容貌还是身上穿的,和一般的村姑有什么区别?

    宿淋看到她们脸上的惊讶,得逞地咧嘴笑了:“我也是小镇里的姑娘,之前过的都是苦日子,你们也别太拘谨,平常帮我准备准备饭菜就可以了。”

    “是。”她们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的人,还需要时间去确定。她们也见过原本没什么地位的人,爬到高位后,脾气比贵族都大,只希望她不是这样的。

    门外,刚才领她们过来的侍卫捧着一个小木箱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姑娘,公子送来了衣饰,请您换上。”

    后头还跟着几个人,也捧着箱子,应该也是衣服饰品之类的。

    宿淋猜想应该是他不想看到她这一身衣服,所以才吩咐人准备。她看了眼虹麦,虹麦会意,带着侍女们上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侍卫们送完东西就离开了这里。

    她走上前,打开箱子,第一箱里头是首饰,第二箱则是衣服,其它的不打开都明白了。她伸手拿起一个蓝宝石发饰,毫无杂质的蓝宝石,这一颗估计就值几千金。她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种奢侈又无用的东西。

    当虹麦以为她会露出兴喜的笑容时,女子看到这些,应该都会高兴,特别是一般的小镇女孩没见过这些,更会喜形于色。宿淋只是勾勾唇角,将珠宝放回去,挥手叫她们收起来。

    “姑娘,先梳洗吗?”虹麦问道。

    宿淋看看自己身上的泥土,点点头:“帮我准备一下。”

    “是。”

    她正低头看着裙角上的某一片泥土印,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见那个身上一尘不染的人,瘪了瘪嘴,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泥,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我以为你喜欢这些泥土呢,不然怎么大晚上还待在里头。”张禹恭看她乖巧地坐在软塌上,小手揪着那块脏的地方,低头弄着。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说:“不要了,衣服丢掉。”

    听听这财大气粗的说法,虽然这衣服确实不值几文钱,可是她衣服一共没几件,每一件都保护得很好。她发现他还抓着自己的手不放,抬头一看,张禹恭盯着她粗糙的手一言不发。

    她刚想说话,感觉到他用手指抚摸着她的手心,粗糙的地方,不粗糙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抚过。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母胎单身,哪经历过男人这样亲近,脸上像是火烧似的,挣扎着想抽出自己的手,但他的手劲很大,不让她抽出去。

    “喂,你做什么呢?”宿淋恼羞成怒地说道。

    “你说你从小便做重活,可是从你的手来看,这些茧子和伤痕都是近半年才出现的。”张禹恭又一次试图让她说实话。

    “应该是覆盖了吧。”宿淋死鸭子嘴硬,硬是说了一个理由。

    他轻笑了声,其中的讽刺不言自明,不顾她的惊讶,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心,当那温热的触感留在她的手上时,宿淋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他放下她的手,回头看端着木盆、愣在门边的虹麦,吩咐道:“帮姑娘梳洗吧。”

    一切自然得像是本该就是如此。

    宿淋缓缓地收回手,握紧拳头,从脸红到了脖子,那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也停不下来,老天爷啊,这种套路她真的受不住啊,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虹麦立马反应过来,将木盆搬到里屋。宿淋快步走了进去,手足无措地站在木盆边,不知现在是该马上洗手呢,还是不洗。犹豫了会儿,宿淋低声对虹麦说:“我想洗澡。”

    “热水已经在准备了,可能要等一会儿,姑娘。”虹麦没有受到刚才看到的事情影响,轻声细语,伸手帮她弄好毛巾,她洗好的脸后,才端着木盆走了出去。

    宿淋走出去的时候,张禹恭非但没走,还很自在地靠在软塌上的靠枕,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书正在翻着。

    他倒是自在。她腹诽道,以前听说他身边桃花不断,还以为是外头的人乱传,今天看来,八成是真的。想想也是,以他的身份,要是没点什么,估计旁边的人也会送点什么给他。宿淋越想越觉得有些生气,怎么她当六王女的时候,就没人送点美男子给她呢?是她气势太强了,还是身上的杀气太重了?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张禹恭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脸色难看的她,脾气越来越大,不知道是被谁宠坏的。

    宿淋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这么说好像是自己无理取闹。她转移话题道:“门口的柿子树好像很早之前就移过来了,你早知道我会提这个要求?”他是会算命吗?什么事情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你在那个小院子里特地种了柿子树,又做的是柿饼,我料想你会提这个要求。”张禹恭袖口微微向上撩起,那黑玉镯格外显眼。

    她的注意力落在了他的手腕上,抿了抿嘴唇,即便知道会引来他的怀疑,还是问出了口:“你这个玉镯看起来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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